天色黑沉,密集的雨点哗哗砸在玻璃上,病房里开着暖色小灯。
少年躺在床上,长睫微颤,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块纯白的天花板。
什么东西箍着他,很紧。
“醒了,简宁?”
温和声音从近处落进耳朵,带着点暖融融的热气。
墨澜抱着他,松开一手探探他额头,“不烧了,简宁,听得到我说话吗?”
简宁扭头看他一眼,发现自己整个陷在他怀里,“嗯”了一声。
“什么时候了?”
他张口,嗓子像被干糙树皮滑过,涩的发疼。
“你睡一天了,现在半夜两点。”
墨澜起身倒了杯温水,想找吸管,见简宁自己撑着要坐起来,几大步回到床前撑住他,把水杯凑到他唇边。
“喝点水。”
简宁半垂着脑袋,视线落在自己裹了纱布的手腕上,伸手接杯子,声音很轻。
“谢谢,我自己来就好。”
少年像是骤然被抽走了活力,墨澜心疼,没送手,声音柔和,“别动,你手上有伤,坐好就行。”
简宁见他不给,不再言语,提线木偶一般,喝了几口水。
墨澜放下杯子,摸摸他脑袋,动作温柔,“简宁?别低着头,看看我。”
“是不是很疼?”他抿唇,问道,“医生给的有止疼药。”
脖子上伤口不深,但是手腕的伤很重,几乎全磨烂了。
简宁顺着他声音抬头,眼底空茫。
“什么疼?”
他反应了一下,抬起手想动着看一看,被墨澜捉住,拢在掌心。
“忍一下,别乱动。”
“没关系,不疼的,没有感觉。”简宁并不反抗,木偶似的,半垂着眼。
他脑袋里很空,但其实一帧帧一幕幕全是山洞里的景象,那通电话一直在他耳边回响。
人质先放一放。
不管他,抓人要紧。
你看看,你的父母,在送你去死呢。
“简宁?”
墨澜轻声叫他。
心口蔓延开一阵沉闷的绞痛,简宁呼吸急促几分,捂了捂胸口。
墨澜刚刚就察觉不对,直接拿起药送进简宁口中,又把杯子递过去。
“喝点水,把药咽下去。”
简宁垂着脑袋咽了,墨澜坐在床边,揉他发顶,他沉默了一会儿,仰起头,纤细的脖颈上绕着细细的纱布,透出丝丝缕缕的殷红。
“我爸妈呢?”
他轻声问。
墨澜动作微微一顿,“很晚了,他们先回去了。”
简宁笑了一下。
“是回去了,还是根本没来。”
墨澜心口一缩一缩的疼,“来过的。”
只不过那会儿是有警察在,所以不得不来,看过一眼得知没有大碍便匆匆离开。
“简宁。”
墨澜捧着他脸,指腹蹭蹭,轻声哄道:“别想了好不好,你看看我,我在呢。”
那种人,凭什么在磋磨了他的少年后,还有资格被这么记挂,甚至到了那边世界,都一直让他念念不忘。
凭什么。
他们根本不配。
简宁眼睫微颤,看向墨澜,原先晶亮莹润的眸子暗淡,没了光线,安静的看着他,声音里没有一丝波澜。
“他们都要钱,不要我,你又是为什么,还在这里?”
墨澜抿唇,凑近,“我不要钱,他们眼瞎看不到真正珍贵的东西,你也不需要将他们放在心上。”
“他们不要你,我要你。他们眼瞎,你就归我了,好不好?”
简宁微微歪了下脑袋,目光很淡,眼眶却盈上一圈红色,声音带着颤。
“我不太明白。”
十几岁的少年,骤然被朋友背叛,被父母放弃。所有人为了钱和他待在一起,那他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他活了这十几年,忽然得知,父母的关心是表面的,朋友的情意是虚假的。
为什么?为了钱。
那他呢。
他算什么呢?
墨澜轻叹,将他抱进怀里,“没关系,我明白就行。你很好,你没有错,不要看他们,看我就好。”
简宁呆了半晌,声音里具是无措,几乎都是气声,脆弱至极,“……真的吗?”
“真的,我一直在,因你而存在。”墨澜蹭过他鬓发,声音温柔。
不仅是因这人脱离原书,还因这人,出现在这个时代,这个时空。
只是他还是去晚了。
“不想他们了,好不好。”墨澜轻语道,“我会一直在,看我便好。”
简宁脑袋靠在墨澜肩侧,后背温热手掌一下下的安抚,他鼻头酸涩,闭眼,眼泪打湿一片衣角。
少年刚醒,本来体质就不好,这么一番折腾,又是发病又是高烧的,身体尚且虚弱,靠了一会儿,阖着眼,意识渐渐沉了下去。
墨澜轻柔摸摸他脑袋,察觉他睡了,将人放回被窝,压好被角。
少年躺在床上,苍白脸色几乎和身下的白床单融为一体,眉头不自觉的皱着。
睡得十分不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