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川宗后山。
夜晚山风渐起,吹得飞檐角下铜铃响个不停。
纪瑶算罢一天的账目,靠在水榭栏杆旁,捧着茶盏,饮了口热气氤氲的清茶,双眼惬意地眯起。
“好茶,好茶。陆焕,我现在明白你为什么明明已经辟谷,却还是要喝茶了。你收藏的茶叶,比洞庭斋的极品云雾还要清甜爽口。算账算的想死的时候,喝一口,美滋滋,重新发现人间的美好。”
陆焕摇了摇空掉的紫砂茶壶,无奈,”你也知道是少见的好茶叶?却还是几口喝掉我一壶。”
纪瑶弯着眼笑起来,“喝完再去泡就是了。反正你这儿茶叶多。”说罢走出水榭,用竹筒取了些山涧活水,放置在红泥小炉上烹煮。
正好是月明星稀之夜,一轮弯月高高挂于识微殿的飞檐之上,一抬头便看个清楚。
纪瑶拿起蒲扇,扇着炉子里的小火,仰头盯着头顶的弯月看了一会儿。“弯月如勾,已经快要到月底了啊。”
她若有所思,“说起来,你与扶摇君约战于下月十五,岂不是还剩不到二十天了。”
陆焕不甚在意地应了一声。
纪瑶扇着炉子的小火,手指不经意地划过脖子上挂着的玉坠子,忽然想起白天山门处发生的事,从坠子里取出那张大红烫金庚帖。“对了,这个还你。”
陆焕不接,“你收着。”
“这怎么行!”纪瑶坚持给他,“你的名姓籍贯,生辰八字,全写在庚帖上,若是落在有心人手里就糟了。你找个地方收起来行,毁了也好,总之,这么重要的东西,不能放在我手里。万一你的仇人听说了此事,对我酷刑折磨,问你的生辰八字,我是告诉他呢,还是不告诉呢。”
陆焕瞥了她一眼。“纠结什么,直接告诉他。我是庚辰八月十五正午的生辰,八字纯阳。”
纪瑶扇着蒲扇的手一抖,用力过猛,直接把炉子里的小火扇灭了。
她手忙脚乱地掀开泥炉盖子,重新生火。
“你这人怎么回事,生辰八字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就直接说出来了?我听见了可就忘不掉了!“
陆焕随意道,“没有什么好隐藏的。”
“好吧,君子坦荡荡,我懂。”纪瑶咕哝着,“生在八月十五,中秋团圆之日。你的生辰不错啊。——哎等等,”她掀盖子的手顿了顿,“八月十五?也就是下个月十五?你跟人家扶摇君约战,选的是你自己生辰这天?!”
“是,那又如何?”
纪瑶瞪着他,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能摇了摇头,“你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过个生日,就应该待家里吃蛋糕……我是说,蛋,糕点,还有长寿面。生辰当天,跑去跟人决战,你至于嘛!”
陆焕淡淡答道,“约战不系舟,作为生辰贺礼,我觉得甚好。你若觉得过意不去,不妨准备好蛋,糕点和寿面,等我归来。”
“行吧。”纪瑶叹了口气,应了下来。
陆大佬话里话外魄力十足,是不是从来没有想过决战失败的可能性……?
大佬不愧是大佬。脑回路就是跟普通人不一样。
脑回路与众不同的陆大佬很快又给了纪瑶一记新的暴击。
“既然你已经知道我的生辰八字。你的呢?”他靠在水榭另一侧的栏杆之上,长袖当风,随口问道。
纪瑶煮水的动作顿了顿,呆滞了片刻,缓缓了眨了一下眼睛。
她穿越的,是古风修真界对吧?
男女授受不亲的设定没有崩是吧?
陆大佬难道是在水榭待太久了,脑子进水了?
怎么张口就问姑娘生辰八字呢。
“我……”纪瑶在一片混乱中开口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我的具体生辰。自己不记得了,也没有人同我提起过。”
陆焕倒不觉得奇怪,点点头道,“我原先听纪凌说过一些。你可是从小无父无母,由村中百家护持呵护长大的?”
纪瑶虽然头脑依然还在混乱之中,听了这几句话,还是忍不住噗嗤笑了。
“陆焕,你啊……当真是从小生于世家,又长于仙门,没有接触过真正的凡间,不知道俗世老百姓的疾苦。谁说我没有父母了?”
陆焕微微一愣。“怎么说。”
“我在俗世的父母……”纪瑶开了个头,便不知如何接下去了,试了几次,最终还是摇摇头,
“不说了,总之,应该还在那个小村落里好好地活着吧。不提他们了。哦对了。”
纪瑶又想起一个东西,从收纳袋里翻出萧旷送的素色拜帖,翻了翻,“华阳宗的祭祀大典,定的是……八月初十?糟糕,你八月十五要去不系舟,岂不是两边日子撞上了?”
陆焕接过拜帖,也翻了翻,“无妨,中间差了五日,足够了。等华阳宗这边事了,我御剑前往不系舟,不耽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