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挂着一轮毛月亮,那边缘像是遇了水晕开了一样,光色溶溶又散淡。
阮英站在门边上,垂着脑袋丧着脸,心里头不住地在呐喊:“又吵起来了,又吵起来了嘿!”
皇帝的手搁在桌案上,手指屈着,一下一下地在叩那□□经,若是仔细分辨,便能发现,他其实是以叩指,来掩藏手指上微微的颤抖。
听到她说出那句要把自己个儿赔出去的话,为君十五年,他头一次知道了,什么是痛彻心扉。
这样的感觉令他陌生而无所适从,甚至鼻腔末端都有些酸楚。
“黎星落,你喜欢辜连星,是不是。”他窒了许久,艰涩地问出口,那声音略哑,不复平日的清朗。
失魂落魄的小姑娘坐在椅上一抽一抽的,有时候还连抽好几下,湿漉漉的眼睫坠着泪珠儿,沉的受不住了,就往下落,落在她交叠着的手上。
一个人的寿元都是天定的,辜家哥哥从前说不得能活九十九,如今因了她擅入战场的那一封家书,白白少活五十年,他还能和颜悦色地同她说话,还给她买奶皮卷,怎么能那么好呢?
她没听见皇帝问她的话,哽咽地说:“……明儿出宫,我就上老君山给辜家哥哥求药去,天师爷爷活了几百岁,一定知晓什么长寿之道,不管是人参娃娃还是寿蟠桃,我翻山越岭地,总要给他弄过来,万万不能叫他早亡——满打满算还有十八年的时间,怎么都来得及……”
皇帝有些绝望地垂目,视线落在了桌案上那本《上清集》,她还是一团孩子气,人参果寿蟠桃,哪一个都要万年的花期才能结果,吃了便能得寿四万七千年,古往今来多少天子妄图长生,派出千万人四处求仙,结果可想而知。
这样的天地灵宝,她竟想着翻山越岭的,去找给辜连星,大抵是喜欢惨了他罢。
说不清是委屈还是绝望的感觉,弥漫了他的四肢百骸,那滋味透骨酸心,皇帝缓缓地看向她,语音沉郁。
“那好,你既对他一片赤诚,朕就成……”
成全的全字还没说出口,本站在门边的阮英忽然一个飞扑,像是猛虎扑食一般地跪在了陛下的脚边上,不停地磕着头。
“陛下,陛下,您是金口玉言,万不能随意下旨,后悔药不好吃啊!”
突如其来的嘶吼令皇帝面色沉郁,连那椅上的小姑娘都停止了抽抽,愕着双眸望住了阮英。
“……好端端地,吃什么后悔药啊……”她一抽一抽地说话,有些疑惑不解,“也能长生么?”
皇帝沉着脸,浓睫下的眼眸郁郁。
他不是不知阮英何意,可他是天子,是九五至尊,与生俱来的骄矜,使他无法低下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