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起了风,荒原上的浓雾被风吹散,旅客们在夜色的掩映下悄悄出了城。
“姐,你等等我。”蒋夕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观察着周围的情况,见许蔚走远了,忙加速跟上,一边走一边回头朝后面招了两下手。
凌乱的脚步簌簌响起,后面接二连三地跟上来一串人。
宋青山被脚下的泥巴绊了一下,试图平衡自己却并没有成功,一个猛子撞在了前面的俞雅馨身上。
俞雅馨被他撞得身子一歪,扭过头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宋青山有些恼火,但是他先撞到的人家,他理亏却又不想道歉,嘴里顾左右而言他地嘟哝着:“外面真的会有线索吗?就听那女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觉得自己也很聪明,也是军事智囊型的人物,对许蔚有点不服气。
这女的整天摆着一张世外高人脸,偶尔开口说几句话就被这群人奉为圭臬,简直是莫名其妙!
这样想着他就更火大,抻起脖子朝前面喊:“诶,到底有没有什么发现啊!”
已经走了十几分钟了。
说不定找到最后的结果就是发现眼镜的尸体在一个平平无奇的地方被吃掉,他们无功而返。
蒋夕这两天已经初步掌握了作为大佬腿部挂件的必备技能,闻言学着俞雅馨的样子向宋青山翻了个白眼:“叔叔你要是想偷懒,可以先回去。”
说得好像谁求着你来似的!
叔叔?!宋青山被蒋夕的话闹得心头一梗。
可偏偏人家也没叫错,十五六岁的孩子半大不小,喊他一个三十几快四十的做叔叔完全没毛病。
许蔚没理他们,她走在最前面,就像某种夜行动物,身姿轻巧,行动敏捷,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似乎对她造不成任何影响。
月亮已经很接近正圆,幽幽冷光穿透云层落在荒原上,勉强照射出眼镜白天残留下的痕迹,旅客们沿着斑驳的血迹一路向西前进,大约又走了两公里远,许蔚忽然停下了脚步。
在她身前几十米开外的荒草中,有一些形状明显的凸起。
“怎、怎么了?”包三护着老人家庄雅兰在许蔚身旁站定,仰着脖子向那边望过去,继而脸色一变,“那、那是……”
“尸体。”
淡淡的女声顺着风飘过来,仿佛口中说出的那两个字和“穿衣”或者“吃饭”一样平常。
腐臭味顺着西南风钻进旅客们的鼻孔里,可以想见,前方的尸体绝对不止一具或者两具那么简单。
俞雅馨光是闻着味儿就已经开始犯恶心,捂着翻滚的胃皱起了眉头,但眼下这种情形里她不想让自己显得太柔弱,于是就硬憋着,紧紧咬着牙不让自己的异样显露出来。
一边咬牙一边偷偷瞥了身后的白爱萌一眼。
那个漂亮小姑娘看上去比她要更柔弱,俞雅馨想在她那里找点自我认同。
结果就见白爱萌面不改色地踮起脚向前看,甚至皱起鼻子,仔细分辨了一下空气中挥之不散的腐臭味的具体成分。
俞雅馨:???
发生了什么?你之前可不是这样的!
俞雅馨还不知道白爱萌下午在城里教堂下的地窖看见的东西,有了那个做铺垫,白爱萌整个人都已经麻了,眼前这番放在过去可以吓哭她的场景现在已经不过是小事一桩……毕竟眼泪流着流着就干了。
呵,普普通通的人类尸体罢辽。
旅客的队伍继续向前,越往前腐臭味越浓郁,等到走到尸堆边缘时,空气里的气味已经快要让人窒息了。
“呕——”
近距离观察腐尸这件事到底还是过于刺激,许蔚的身后传来不止一声呕吐声,庄雅兰婆婆已经开始皱眉,垂着眸念起了佛。
这里到底有多少尸体呢?不止几十具,数量起码要上百,尸体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腐败程度各不相同,相互堆叠着,全部头部干瘪。
果然,浓雾中的怪影和城里的黑袍人,压根就是同一种东西。
许蔚伸出脚尖,给脚下的尸体翻了个身。
尸体身上的衣服材质和纹饰与纳云村来的劳工们明显不同。
或许正如和许蔚他们同住一间宿舍的老婆婆所说的那样,灾难已经蔓延到了外界。
“这是什么地方啊?”蒋夕强压着胃里翻江倒海的冲动,捏着鼻子瓮声瓮气地问。
许蔚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这还用问?
泥塑幻化而成的怪物只吃脑子,不吃人肉,荒原上又没有火葬场,怪物们只能将尸体堆着,等着他们自然腐败。
随后才在少年苍白难看的脸色中后知后觉地发现,他可能并不是真心实意在问这地方是做什么用的,只是想随口找个话题转移一xià • zhù意力。
许蔚贴心地开起了玩笑:“呃,厨余垃圾回收处?”
被她这比喻恶心到,蒋夕终于忍不住,跑到旁边蹲在一颗枯树底下吐起来。
许蔚:……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半晌过后众人心绪终于平复,包三捂着鼻子,期期艾艾地开口道:“许、许小姐,咱们接下来干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