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许蔚的手指顿了顿,“主人”这两个字悬在空中,最终还是没能成功地落在桌面上。
巫良还是那样歪着脑袋看着她:“主人?”
许蔚使劲点头,速度飞快地写:“对对对,我不是,不是什么主人!”
“主人。”少年笑眯眯的,精准地屏蔽了他不喜欢的内容,从许蔚给出的信息中提炼出了他自己想要的那一部分,还用手指把他不想看到的部分抹掉了。
留下了几个字,“对,我,是主人。”
救命!
许蔚眼前又开始发黑了。
这人怎么听不懂话?
他是真傻了吗?
想到这里,许蔚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又指着自己的手。
这是在问他这是几。
“五。”巫良很认真地答着她的话。
没傻啊?这不是还看得懂数吗?
不过看起来的确是有点缺心眼,不像个正常人。
许蔚又伸手,指了指他的胸口,“你是谁?”
“我是谁?”巫良试探着,水葡萄似的眼睛困惑地眨了眨,“我是……巫良。”
许蔚有些担心他真的沉浸于阵法当中,无法抽离,摇着头纠正,“你不是真正的巫良,你是封泽。”
“嗯,我不是巫良。”少年看着许蔚留在桌上的字,乖顺地点了点头,“我是封泽。”
许蔚莫名有种老怀甚慰的感觉。
她继续着她的谆谆教诲,“我是许蔚,你是封泽,我不是你的主人,我们只是在这个阵法里停留一阵子,过段时间就要走。”
眼前的人还是很听话地点着头,示意他懂了。
许蔚这才满意了,写道,“你重复一遍,我是谁?”
“主人!”漂亮少年望着许蔚笑得眉眼弯弯,漆黑的瞳仁闪着光,“我是封泽,你是主人,过段时间主人要带着我走。”
许蔚:走个屁,你不如现在就鲨了我。
十分钟后。
许蔚口干舌燥地看着端坐在床沿边上的少年,从心底深处涌起一股浓浓的无力感。
……谁来教教她这种情况到底应该怎么办?
巫良,不,应该说是封泽,封泽依旧用那副星星眼的表情看着她,少年的眼神纯净澄澈,仿佛整个世界就只看得见她一个人似的。
但许蔚丝毫不觉得受用。
她现在就只想让他把头扭开。
然后她也的确这么做了。
她无奈地写道,“别看着我。”
封泽又开始间歇性装聋作哑。
许蔚着实有些忍不住自己的阴谋论了:这家伙是不是在装傻?
她实在受不了他看她时候的那种眼神,不忍直视地伸手,左手按住他的头顶,右手捏住他的下巴,将他整个脑袋转到了另一边。
“不许看这边!!!”,是命令的语气,许蔚特意在后面加了三个硕大的感叹号。
封泽委屈坏了。
然而他总是有办法在听话的同时达成自己的目的,那张脸虽然转到了一旁,眼睛却依旧十分努力地看向许蔚所在的方向,眼神中透露着讨好和小心翼翼,仿佛生怕她窥破他的阳奉阴违,然后对他生气。
许蔚长叹了一口气,松手,放弃了对他的教育改造。
“你的列车牌呢?”她转而写起正事来。
上个梦境中封泽虽然也十分的身不由己,但最后她上台救场时曾近距离地看过,那时他的列车牌还是好端端的戴在手上的。
也就是说,起码在进入这个梦境的最初,封泽都是有列车牌的。
这样倒还算好办。
看封泽现在这个状况,无论列车牌是丢了还是被巫家两口子拿走了,许蔚都有办法帮他把它弄回来。
谁知事情似乎比许蔚想象的要乐观许多。
封泽起初并没有听懂许蔚说的“列车牌”是什么东西,而在许蔚向他伸出手腕,指了指腕上那个黑色的物品之后,他忽然顿悟,转头在床铺上翻找了半晌,最终揭开了床板靠墙的一角,从里面将列车牌拿了出来。
“给你。”他双手捧着列车牌递到了许蔚跟前。
许蔚有些讶异,“你自己藏的?”
“嗯!”少年像是明白自己做了一件非常聪明的事情,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带着一点点似是而非的得意,“重要。”
许蔚懂了,他是觉得这东西重要,所以藏了起来,没有让巫老三和方莲发现。
她凑过去看了看那块床板底下。
那下面就像个仓鼠窝,封泽把什么宝贝都拖进去藏起来,他的耳机、耳钉还有武器都在里面。
这些十有bā • jiǔ都是他的道具,他人都已经变成如今这幅模样,东西居然一样也没丢。
的确是挺靠谱。
许蔚忽然有点忧虑。
如果这回她能顺利把封泽带回列车上,等他清醒过来,回忆起自己现在做的这些事,不会想办法把她弄死灭口吧?
反正假如两人现在的处境互换,她只怕是会的。
封泽还捧着列车牌,见许蔚不接,将手抬高送到了她眼前:“列车牌。”
他连自己是谁都忘了,自然也忘了列车牌是做什么用的,大概还以为这是什么好东西,而许蔚想要。
许蔚简直哭笑不得。
“拿回去放好吧。”她现在全当封泽变成了一个三岁小孩,拿出哄孩子的劲哄他,“别被别人发现了。”
“嗯。”封泽应下。
外头的天色已然全黑,许蔚推开窗子向外面看了看。
巫老三和方莲的房间已经灭了灯,看样子是都睡下了。
“嘘——”她以手抵唇做了个收声的手势,将桌子上乱七八糟的水渍擦干,“我现在有事要出去一下,你别做声。”
封泽不解:“出去?干嘛?”
他看着她,语调中含着一点点央求的意味:“带我。”
许蔚不可能带他,也没法和他细解释,“你听话就好。”
封泽真的是很听话,许蔚这样一说,他果然不再问了,抿着嘴巴看着许蔚从窗户翻到院子里,又沿着院墙往外去。
许蔚攀上墙头的时候回头望了一眼,他还守在窗子边上看着她。
许蔚向他挥了挥手。
他就也学着向她挥手。
……
此时的巫村和三十年后的几乎是两幅模样,虽然看上去更加破败贫穷,可却要热闹上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