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目光聚集在他身上。
江昭身子一僵,被这多如牛毛的视线弄得头皮发麻,被不知名力量桎梏的身体在这样巨大的不安下冲破了桎梏住他的牢笼,双腿也恢复了些直觉。
他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
谁料,这些直勾勾盯着他的目光也跟着挪动,仍旧是死死粘在他脸上。
他们每一个看上去……都像是想要将新娘拆吃入腹。
离他较近的是一个年轻人,目光较之旁人更加肆意。半晌,他最先回神,用不可置信的气音低声道:“这是……新娘子?”
新娘子三个字被他放在嘴中翻来覆去的咀嚼,只觉每一个字都是含着蜜糖的,好像尝到了那股甜味,却又在回过神后发现这只是巨大的诱惑下产生出臆想。
惋惜的同时也生出一股强烈到了极致的渴望。
想剥开新娘鲜红的复式嫁衣,看看底下藏着的肌肤是否如想象中的白皙滑嫩,更想在上头留下些痕迹,最好是能够直接灌满。
那种滋味……一定妙极了。
光是想想,便让人一阵气血翻涌,恨不得变成站在他身旁的新郎。
只一次,便是再死一次也值得。
江昭不懂这些目光中是什么意思,他只是惶惶然地往后退,手中的绸带也被他拉扯着,一下将暴怒的新郎拉回了神。
瞪视宾客的新郎收回了刀子似的目光,望向面前的江昭。
他的目光从殷红微肿的唇瓣一路游走到带泪的雪白面颊上,越看,他的脸色越难看,甚至恨起了掉落的那块红盖头。
他当时,应当挑一块长到足以把江昭从头到脚完全遮住、不留一丝缝隙的盖头。
新郎恨不得剜了所有鬼的眼珠,忽地放开了手中的红绸带,径直走向江昭。
后者一顿,眼里浮出害怕,像无意间被猎人发现的小鹿,慌乱之下躲进了荆棘丛中,却不小心伤到腿,只能眼睁睁看着猎人来到近前。
江昭眼里的泪开始往外溢,视野也变得模糊起来。
新郎是生气了吗?
听说新娘的红盖头只有在卧房里才能掀开,他这样算不算是坏了规矩。要真是这样,那便可以解释为什么新郎的脸色这样难看了。
他惹恼了新郎,——会被新郎杀掉吗?
江昭才从上一个世界脱离没多久,尚且没有反应过来,便被传送到这个世界。
他心里满是无处倾诉的委屈和难过,光是想想有可能遭遇的事情,心口便习惯性地开始发疼。
新郎高大的身形逼近,江昭满心委屈变成了惶恐,却在下一秒猝不及防腾空了身子。
新郎竟是……直接将他环抱了起来。
江昭的动作一顿,生理性的泪水往外淌,像一颗又一颗圆润的珍珠,蹭在了新郎的喜服上。
他听见了新郎的声音。
“——滚。”
里头满含怒意,俨然是气极了。
江昭误以为他说的是自己,身形一僵,茫茫然地想,他现在这样要怎么离开?
然而下一瞬,他便发现是他错了。
透过新郎宽阔的胸怀,他看见厅堂内站着的宾客开始纷纷往外走,不一会儿工夫,便迅速离开了这里。
先前开口的年轻人在走前,甚至还回头看了一眼,面色格外心不在焉。
“砰。”
大门被身形诡谲的纸人给关上了。
厅堂内只剩新郎和他雪白娇气、兔子一样的青年。
青年蜷缩在他怀中,只这么小小的一只,倒真像是什么动物一般,无措、茫然、无辜、柔软。
泪水蒸红了他的面颊,让他从一个可以被人搓圆揉扁的白面团子变成了新鲜出炉的粉面团子。
团子上还带着水珠,轻飘飘靠在了他怀中,轻得不像话,同时也柔软得不像话。
这么一副柔软可欺的外表,无论是谁,在看见江昭的第一眼,都会认为他如外表一般。
只有新郎知道。
这位看似乖巧的新娘藏了一颗怎样无情又脆弱的心。他一点也不乖巧,还恶毒得很,莫说听话,便是让他做件他不顺心的事都会引起他的反抗心理。
可偏偏是这样一个人,拥有这样一幅外表。
哪怕他知道江昭的真面目,也要花上很多时间来抵御。
新郎闭了闭眼。
指尖传来的触感柔滑,是一层薄薄的丝绸布料,但他却透过这层布料,碰到底下柔软的腿的根部。
软绵得像一团云,刚累积起的新雪一般,轻轻一戳便散了,不若便化了,只留下指尖还残存触碰那雪花时,微凉的触感。
这股淡淡的凉意沁人心脾,顺着指尖一路漫进他心里。
无知无觉。
只是等到他回过神来时,怀中俨然是温香软玉。
他现在应该做的是把江昭放下来,而不是像个傻子一样抱着他。
……新郎到底还是没舍得。
他臭着一张脸,抱着怀中小小一只的新娘,径直抬脚走向卧室。
这间宅子上了时日,大约是百年前留下的,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岁月变迁,已经成了一座荒废的孤宅,正好在他的坟墓附近,被他私自划为了他的。
在他住进来前,他让纸人把房子修缮一新,此时已看不到之前破败孤寂的模样。
穿着中式婚服走在里头,乍一看当真会为处在百年前一般。
卧房里没有开灯,只点了两根红烛,桌上空荡荡的,只有两杯合卺酒和一柄用来挑盖头的玉如意。
江昭一路都是茫然的,一直到新郎在床边坐下,他也顺势被放在了新郎腿上时,这才回过神,惊慌失措的眼神看向抱着自己的人,眼尾晕开的红漂亮到极致。
新郎目光沉沉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