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进房间的人是谁?
江昭满脑子都充斥着疑惑,一丝淡淡的惊悚感油然而生,在这寂静的夜里让他如坠冰窟。
……究竟是谁?这人既然有他房间的钥匙,就说明他对这座公寓了如指掌?
会是谁?
江昭脑海中闪过一道白光,想到了一个人。
——房间和他在同一层楼的明烨。
除了暂住在这儿的明烨,不会有其他人对这座公寓这么了解,除非……是这座公寓的主人明朗。
后者已经死了,不知死后有没有变成鬼,原文中也没提,他找不到足够的参照物。
江昭的目光朝外头看了眼,外头天光已然大亮,最初的一层鸦青被日光渲染开,像一道绚烂的虹光般,耀眼至极,这绚烂的光落到了他房内,染红了靠窗的书桌下摆放的雪白地毯。
天亮了。
他长舒出一口气,盯着绚烂的霞光看了许久,直到酸麻的身体开始恢复知觉,这才起身朝外走去。
江昭撑着洗漱台冰凉的台面,伸手打开了水龙头,热水从水管里溢出,氤氲的雾气很快飘上来,模糊了洗手台前的镜面还有他的双眼。
他双手掬起一碰水往脸上洒去。
洗碗脸后,他把热水放掉,抬头正要走时,目光忽地一顿。
江昭看着眼前这面镜子。
镜子里的人也在看着他。
镜中的青年面色淡淡,眉骨微挑,似远山秋黛般,一双眼黑白分明,眼尾呈现自然的上挑弧度,浓密的羽睫像小刷子似的,向下垂落,遮掩住了他澄明的双眸。
唇瓣也是饱满而鲜红的,像一朵盛开在枝头的红玫瑰,又像古语中所说的唇不点而朱,上唇的那滴唇珠像玫瑰尖端的露珠,又像藏在层层花瓣里的花蕊。
——唇瓣开合间,满是无尽的风情。
但这朵花却像是生长在冰川之中,冷得骇人,眉眼间俱是冷意,精致的五官让他看起来像个做工优良的人偶娃娃。
眼下,这个“娃娃”眼里带上了些许忧愁和苦闷,瞧着像是不太高兴的样子。
江昭盯着镜子里的自己,面上露出若有所思。
他忽然道:我可以在我的房间里安一个监控,这样到时候哪怕是和明烨直接摊牌,我也有足够的证据。
他心里已经将昨天站在他面前的人当成了明烨。
系统不知道他猜的对与否,安静地点了下头,小声道:我觉得您可以试试看。
江昭行动力极强,当即便上网买了一个伪装成装饰品的监控器,网页显示明天到货,填写地址时他犹豫了下,把地址留到了学校。
他不敢把收货地址填成公寓的,万一快递到的时候他刚好不在家,被明烨看到了怎么办?
到时候,他的计划可就全都败露了,更遑论拿出什么证据来。
说不准会发生更糟糕的事。
江昭靠着洗手台刷新着手机页面,恨不得快递下一秒便送到自己手里。
他背对那面被热气熏腾得模糊的镜子,上头隐隐绰绰显出了他的背影。
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上头的雾气一点点散了,露出了镜子的全貌。
镜子里倒映出一道淡淡的虚影,这道虚影倏忽一顿,目光好似穿过了镜面,径直落在了背对镜面的江昭背影上。
这个角度,能让镜子里的东西看见他露出的一角手机屏幕。
系统默默在心里做了个祈祷。
……宿主快回头吧。
不知是听见了它的默念,还是冥冥中察觉到了什么,江昭有些疑惑地抬头,在前方和左右两方看了一眼,而后才将狐疑的视线投向身后的镜面。
他怎么觉得……好像有人在看他?
江昭疑心是自己的错觉,侧头盯着身后的镜子好半晌。
都说镜子看久了,镜子里的人会变得不像自己起来,如果恰巧有脏东西寄托在镜子里,照镜子的时间久了,会觉得自己的一举一动都不是发自本心的。
想到这儿,他呼吸微顿,撑在洗手台上的手也收了回来,忍不住又看了眼干净的玻璃面。
这一眼让他浑身发毛。
镜子里的人似乎真的有些陌生。
江昭不敢再看,匆忙拿着手机走人。
他今天早上有课,原本是可以用这个当做借口在学校待一整天的,但江潮生说了今天要来找他玩,上午的课完了后,他便匆匆往回赶。
离开学校时,他隐约在人潮中看见了站着的邬景山。
对方似乎想找他说话,江昭脚下步子没有停顿,权当是没看见。
他不想聊,邬景山也便没有跟着追上来,站在人群中目送他坐进车里,才收回视线,指尖轻轻摩挲了下柔软的书页。
有学生从他身边经过,好奇道:“邬老师怎么看起来不太高兴?”
他身边另一个男生揣测道:“看邬老师的样子,不会是失恋——”
最开始说话的学生给了他一手肘,怼得他把剩下的那个字咽进了肚子里。
“哈哈,邬老师,我们下午还要去打球,先走了!”
话音落下,几个男生溜得飞快。
邬景山的目光落到手里的笔记本上。
他带着薄薄的几本书一路回到寝室,随手将课本放在了桌面上,拿起放在一旁的蓝牙耳机戴上,屏息听着从那里头传来的声音。
若是不知情的人开了,定然会以为他是在听课。
——可惜只有邬景山知道耳机里放得是什么。
寝室的窗户没关好,一阵强烈的凉风从窗外穿了过来,将放在书籍堆最上面的笔记本扉页吹得哗哗作响。
邬景山戴着耳机,没听见身后传来的声音。
风好容易平息下来,露出扉页里夹着的一张照片。
那是张江昭趴在桌上看书的正面照。
青年目光清冽,乍一看对课本看得很认真,但细看却能发现他微蹙的眉宇和眼底的郁闷,瞧着不太高兴,好像是撒娇要糖的小朋友最后什么也没得到一般。
怎么会有人舍得不给他呢?
邬景山一手扶着耳机,一手攥着手机。
屏幕还未暗下去,透过亮度过低的屏幕,隐约能看见上头一个偌大的图标。
那是只偷听的小耳朵。
.
江昭回公寓时,江潮生竟然已经到了。
他早上出门得早,没和明烨碰上面,想来应该是他出门没多久江潮生就找上门了,至于给他开门的人应该是明烨。
“你怎么来得这么早?”
江潮生撇撇嘴,“春游就是这个时候出发的。”
“你……”江昭有心想说什么,想了想还是作罢,他毕竟不是江潮生的亲哥,也没有训斥对方的资格。
“谁给你开门的?”
“你小叔子!”
猝不及防听见这个称呼,江昭神情微顿,“你应该叫他哥哥,他比你大了一轮还多。”
江潮生不高兴道:“不要,我只有两个哥哥,他算哪根葱。我还不知道他们明家有没有欺负你呢,等我观察一阵子再决定改不改口。”
江昭很是无奈,又有些好笑。
江潮生的肢体语言很丰富,说完这番话,他像是想起什么,又道:“对了,臭屁鬼好像受伤了,我在他身上闻到药味了,他的手也包扎起来了,他昨天回来又去做什么了?”
“我不知道,他不是明朗,我不需要过问他的行踪——你这么关心别人做什么?”
江潮生冷哼一声,“他对二哥你的心思都写在眼睛里了,听说他哥不是个好东西,我感觉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要是强迫你怎么办?”
“电视上都这么演,你逃、他追,你们都插翅难飞。”
“……”
江潮生等了会儿没等到他说话,趁着这点机会,他不知自我脑补了些什么,急忙道:“二哥,你不说话不会是真喜欢明朗吧?然后明朗死了,你把明烨当成替身?”
“……?”
这名小少年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
江潮生急了,“哥!你可不能这样,那明烨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和他哥一样,不就是有张脸长得高还是个臭有钱的吗?大哥的朋友我认识好多,你要是因为脸喜欢他……”
小少年顿了顿,高声道:“我可以给你介绍更好看的啊!谁规定我只能有一个哥夫了!”
江昭:“……”
话音落下,江潮生忽然察觉到了一股冷意,冷得他直打哆嗦。
他打了个喷嚏,摸到空调遥控器把温度往上调,还是冷得不行,他左右看看,坐得挨近了江昭一点。
江潮生抓着他的手摇了摇,“哥,你可千万要清醒一点,凭咱家的条件,长得好看的男的一抓一大把,你要真想要,一个月换一个玩玩也不是不可以。干嘛非得吊死在一棵树……”
江昭伸手捂住了他不停叭叭叭的小嘴,刚才那些话听得他又是语塞,又是羞赧。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他羞得耳根子泛粉,有些严肃地敲了敲江潮生的头。
“胡说八道些什么,净说些乱七八糟的。”
江潮生装模作样地捂住了额头,试探道:“你真不喜欢明朗,还有那个一脸臭屁的明烨?”
江昭无奈地点了下头。
江潮生想说什么,但一张嘴就打了三个喷嚏。
他抱住手臂吸了吸鼻子,“我怎么感觉好冷啊哥。”
“应该是感冒了吧。”江昭思忖了下,起身给他泡了杯姜茶,让他捏着鼻子喝下去,然后才严肃道:“这些话没有人的时候和我乱说说算了,不准再别人面前说,听见了吗?谁也不行。”
江潮生一脸苦色地点头。
他本来打算在江昭这里待一天,但不知道是不是生病的关系,他越待越觉得冷,最后更是浑身毛毛的,用过午餐就打算回学校。
临走时,江潮生神神秘秘地拉住江昭,小声同他耳语道:“二哥,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了,我总觉得你这房子……让我不太舒服,还有,我刚刚在楼上走错房间了,你对着床怎么放了一张这么大的照片?感觉好像是一直有人在盯着我一样,怪不舒服的。”
江昭轻轻眨眼,面色如常道:“我知道了,你回去的路上小心些。”
送走江潮生后,江昭上楼,在床边坐了下来。
系统,不是我的错觉,江潮生也感觉有人在盯着他看。
他掀起眼皮,目光落在大床斜对面放着的一张巨大的人像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