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嘉泽淡淡地瞥了小琴一眼,仿佛有所回应。
然后目光重新落回许听夏身上。
小姑娘穿着浅蓝色病号服,模样乖巧地坐在轮椅上,黑发披肩,很瘦,紧紧攥着的一双小手白皙到近乎透明,皮肤下的青筋依稀可见。她整个人散发着病态的虚弱,但脑袋昂得高高的,很认真地“看”着他。
然而她双眼被纱布蒙着,什么都看不见,只露出精致挺翘的鼻子,和一点粉嫩的唇,因为被轻轻咬住而略显苍白。
她应该长得很漂亮。
如果不是被纱布蒙住,也应该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
和盛予安一样。
盛嘉泽敛了神色。
这一切许听夏都不知道,她眼前什么都没有,走廊里也静得针落可闻。
直到面前男人开了口,嗓音清沉如玉,却十分冷淡:“带她回去。”
话自然是对小琴说的。
小琴也丝毫不敢怠慢,上前握住轮椅的把手:“好的二少爷。”
许听夏脚边还放着那盆满天星,她咬了咬唇,试图向男人争取:“我可不可以去看看……”
“她休息了。”盛嘉泽不留情面地打断她。
许听夏听见男人抬脚的声音,心底咯噔一跳,连忙弯身把花盆拿起来,嗓音软软的,很小心:“等一下……”
感觉到男人脚步稍顿,她鼓起勇气继续开口:“麻烦您,帮我把这个给安安姐姐。”
走廊里一阵静默得可怕,轮椅的把手恍惚间被人捏紧,小琴似乎很紧张,欲言又止。
但许听夏毫无察觉。
盛嘉泽眯眸垂眼,见小姑娘一双纤细的胳膊奋力抬着,倔强地朝他举起那盆只长出一截嫩芽的不知名植物。
片刻,他伸出手。
女孩甜甜地弯起唇角,他接过了那盆植物。
“是什么?”男人嗓音微微发哑。
许听夏笑着回答:“满天星。”
小琴推着许听夏回到病房后,关上门,压低嗓音道:“你胆子也太大了,居然敢叫二少爷帮忙。”
许听夏不解:“怎么了?”
“你是不知道,二少爷性格古怪得很,说不准哪句话没注意就得罪他了,你刚刚那样差点吓死我。”小琴叹了口气,“人长得那么帅,可惜脾气太差。”
许听夏想起刚刚男人接过花盆的时候,是十分小心地从下面托起来,从这一点上来看,他似乎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和小琴口中的性格古怪,脾气差,半点也搭不上边。
小琴依旧在试图告诫她:“以后遇到二少爷还是小心一点为好,这次你运气还不错,下次可就不一定了。更何况最近还——”
小琴话说一半忽然停下来。
许听夏好奇地抬眼,尽管看不见什么:“最近怎么?”
小琴笑了一下:“没什么,你记住我的话就对了。”
许听夏便没多想,从善如流地点点头:“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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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医院,请的主刀医生也是国内外首屈一指的专家,许听夏术后得到了悉心照料,恢复速度惊人,很快就能取纱布了。
那天,所有人都围在她病床边严阵以待。
小姨,姨父,就连盛家老爷盛皓也带着夫人褚丹秋前来见证这一刻。
许听夏本想第一眼就见到盛予安,但小琴说盛予安的身体状况不能下床,她只好等拆了纱布,再自己去病房看她。
想到这里,许听夏激动得不行。
她的眼睛已经能隔着纱布感觉到外面的光,尽管微弱,但已经不是令人恐惧的漆黑一片。
她能感觉到阳光,明亮的,温暖的,阔别已久的阳光,隔着眼皮和厚厚的纱布泛出红晕。
“夏夏,准备好了吗?”医生在旁边温柔地问。
许听夏还是不可避免地有点紧张。
她攥紧手指,吸了口气,才字正腔圆地回答:“准备好了。”
眼睛上的纱布被一层层揭开。
医生的力道很温柔,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时间忽然变得很慢很慢,眼前的光晕越来越明显,她心底也越发迫不及待。
剩下最后一层的时候,医生的手掌遮在她眼皮上方:“别急。”
许听夏乖巧的嗓音里夹满期待,到末尾带了一丝颤抖:“嗯……”
当所有的束缚都脱离,光线变得有些刺目。许听夏忍不住闭紧双眼,本能地抗拒过于明亮的光线入侵。
像是从一个黑盒子里乍然被放出来,置身于白日之下,分明是向往了许久的光明,生理反应却还是想回到黑暗的舒适区。
医生耐心地引导她:“别怕,从我指缝里看,慢慢适应。”
宽厚的手挡在她眼前,指间漏出一条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