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邵衣没精力听小凤说话了。今年的天太热,即便屋子里面四角堆了冰山,但是也没有任何用。
再者说,孩子也不能贪凉,生怕一冷一热弄出病来。周姨娘是养了折邵衣出来的,便道:“只能这般抱着熬,给她扇风,没别的办法了。”
孩子肠胃弱,也不能吃冰食,只能忍着。
一堆人伺候一个孩子,可孩子还是哭。她哭的惨,大人跟着也遭罪。秦青凤呆了一会,恨不得耍个大刀鞭子哄姑娘笑,可她眼睛一闭,就是哭。
“哎哟,小可怜!”
她叹气,“这可怎么办?”
太医还来了一趟,这么小的孩子也不敢开药,只道:“多扇风。”
北城要完工了,户部事情多,连太子都跑去蹲着了,就怕有人——直言五皇子,在这上面阴他。
沈怀楠被他带着守在户部,连家都不能回。太子这回铁心了要做出一番事来,自己也能吃苦了,虽然大部分事情是手下的人在干,他只守在户部里,还躺在了冰山旁边歇息,但在他自己看来,这也已经是辛劳了。
他都如此了,沈怀楠和李荣光等人更加不能懈怠。家里便只有折邵衣一个人在。
孩子哭,她也无奈的很。澹台老夫人没多久也来了,道:“干脆就多用几扇屏风,在这屋子里面隔出一个冰窖来,让人在冰窖里面扇风,将冷风扇去屋子里面,开着窗户,不要关着窗户,那样不透风。”
这般要的冰就多了。
澹台家的冰就被送来了。宁平公主府的冰也送来了。
折邵衣很不好意思,“因为孩子倒叫你们给受累了。”
宁平公主跟盛瑾安好得蜜里调油,每回进宫淑妃见了她这般模样就欢喜,也知道盛瑾安跟沈怀楠好,常叮嘱宁平跟两人多走动走动。
“等我死了,你便是孤身一人。你舅舅他们有自己的儿女,哪里管你,你太子兄也是个混不吝的,着火了自己跑得快。便就剩下盛瑾安,他是个好的,沈家夫妇看着也是个有大造化的,你跟他们一块,我死了也安心。”
从头到尾没提皇帝。
宁平想母妃的意思倒不是父皇不护她,而是想父皇死在她前面。
不过这些话母妃不说她也会这般做的。折邵衣是个厉害的人,宁平喜欢跟厉害的人做朋友。
折邵衣就明显感觉宁平跟她关系亲近了许多。之前或许还隔着一层,如今也不隔着了。
送了冰来,还送了个专门看小儿疾病的郎中。信得过的厉害郎中本就少,折邵衣是真心感谢她的。
太子妃过了一日也听说了消息,便也送了一车冰来。折邵衣连忙感谢众人,谢绝再送冰来,实在是够了。
孩子哭了一日就没再哭,她看着多余的冰,想了想,就让多晴做了酸梅汤送去户部。
“怕是热疯了,即便太子殿下在,但也不好太放肆。太子妃是不好送冰去的,那咱们就送一些去。”
她也是太子妃的人。
多晴就擦擦汗,她脑门上豆大的汗珠子直掉,耳朵都要热得冒烟了,道:“太子殿下倒是一直在冰山前躺着。”
可其他人就没这么好运道了,一个个的四处跑,对账,算账,跑工部核账,自家少爷跑工部跑得勤快,人本来就瘦,如今是黑了一层皮,更加瘦了。
“到时候少爷回来您瞧瞧,定然是皮包骨了。”
折邵衣叹气,“他总胖不起来,也苦夏。”
她想了想,道:“也别只送冰酸梅汤,再送些香饮子过去,怀楠之前不是做出些好的冰饮子出来吗?都做了送过去。”
多晴哎了一声,“小的这就去。”
烈日炎炎,主子一句吩咐,他就要奔波。多晴看看灿烈的光,叹气,“劳苦命,劳苦命。”
这种劳苦命有的人想争。乐石就想替多晴去。他殷勤的过去,“多晴哥,让我去吧,我不怕热。”
多晴抱着冰桶不放,就差点想把头伸进冰桶里面冷冷了。他摆摆手,打开乐石的脸,“回去呆着吧,这种苦差事,只能我自己去。”
苦是苦了点,但是能在各位大人们面前露脸啊。还能在太子殿下面前露脸。多好的机会,没准能多有十几两银子的赏钱。
尤其是太子在,太子爷最喜欢赏赐人金叶子了。
就跟皇后娘娘喜欢赏赐人金条一样。
自家少爷夫人不爱赏人银子,这是娘胎里带出来的穷病,多晴也不想要自家主子的。
那都是自家的银子,得了没意思。拿了外人的赏赐才叫赏银,才叫本事。
乐石就不敢抢这差事了,乐颠颠送了多晴走,回去屋子里替换了乐音,“你去做别的吧?我替你扇风。”
乐音:“热你就直说,干什么扯幌子。”
大家都是一块长大的,说笑几句,谁也没当真,乐音去伺候折邵衣。
“多晴走了吧?”折邵衣问。
乐音:“走了,乐石还想去抢着送,被多晴哥拒绝了。”
折邵衣就笑:“你们这些小的别想从他手里要好处,他也是个抠门的主。”
主仆两个,连同她和姚黄都是小时候苦怕了。
多晴确实抠门,他一个小官的仆人,去了户部也没有人给他好脸色。好在他家少爷攀上了太子殿下,打着“我家少夫人跟着太子妃做事,少爷跟着太子殿下做事”的旗号,便也能畅通无阻的进了户部的门。
户部有四个司,平日里各司其职,最近因北城的修建完工了,四司都在忙这个事情,于是就混乱的很。多晴进去的时候,沈怀楠也不在。
他机灵,逮着人就道:“我家少夫人献送冰镇的香饮子给太子殿下。”
自然没人敢为难他。
他进去,太子正好热得烦躁想要喝点什么。他也不是不能叫人送东西进来喝。只太子这个人还是要脸的。
众人都在忙,他也不能就这般自己喝。要是让人送东西进来给这么多人喝,行是行,只是一日两日还好,日日这般,便怕他们贪凉贪觉,不好好做事。
没错,太子还怕他们悠闲下来。
他自己不做事,但怕别人不做事。
如今折邵衣送了饮子来,东西也不多,也只有几个人能分。他自然是要的,沈怀楠也要留一份,剩下的给那些能进来禀报事情的官喝。
真不错。
沈怀楠从工部跑回来,就见太子乐滋滋的看着账本,喝着香饮子。一瞧那茶壶刻着沈字,心里就清楚了。
他果然得了一壶香饮子喝。
这时候就不用客气了,他是真的快冒烟了。官服已经湿透了,头发丝都冒着水。
太子也是心疼他,“赶紧过来坐坐。”
沈怀楠可不敢坐太子的位置,但他确实热,咕噜咕噜喝下一大碗冰饮子就大步过去,一屁股坐在了冰山不远处。
没有椅子,就坐在了地上,离着太子不远不近。
太子:“你再近些,瞧你一脸通红。”
沈怀楠摇头,“臣身上臭,怕熏着您了。”
太子就乐了。
“就你这小子喜欢讲究这些——”
正说着,李荣光就回来了,他看见沈怀楠坐在地上,连忙照葫芦画瓢,也一屁股坐了过去,但他坐的是太子身边,几乎就要抱着冰山了。
太子果然捏着鼻子,“臭!”
沈怀楠笑起来。他努力站起来去把茶壶给拎过来,“李兄喝。”
李荣光抱着茶壶咕噜咕噜喝起来。喝了一阵,这才道:“今年怎么就如此热!还不下雨。”
太子也抱怨,“就怕百姓收粮少,天旱,你们也就流汗,百姓怕是吃不饱饭了,今年大约是个灾年。”
李荣光也是这么想的。朝廷上面又开始依着这个天旱做赈灾的事情了。
太子这回很有经验,“就跟那年的雪灾一般,一定要全大秦一块,这般你帮我,我帮你,就好渡过。”
沈怀楠累得直接瘫在地上,闻言摇摇头,“天旱之下,卖儿卖女,死伤无数,还有**,瘟疫……”
这话一出,其他两人都沉默了。但这是天灾,避免不了。
太子还道:“咱们也该省省银子了,到时候捐出去。”
他如今倒是诚心诚意为百姓着想了。
太子还是想做个好储君的,天下百姓当为先。北城修建的银子可以贪一点,但是天旱救灾的银子就不能拿任何一分。
他对沈怀楠道:“你多盯着点,谁敢拿这种银子,孤就宰了他们的头。”
沈怀楠点头,“殿下,您放心,臣给您看着。”
他还挺感慨的。太子有时候真是个好太子。
歇息了一会,又开始忙活,最后太子要回宫了,沈怀楠跟着太子往外走。此时天快黑了,才算不热。
但是风过来,还是闷得人呼吸困难。太子道:“天不仁,哎。”
沈怀楠如今的马屁也拍得好,“殿下,有您在,臣就不怕去赈灾。天不仁,但是陛下仁,您仁,百官仁,天下人仁,便是仁义的。”
太子笑起来,“是啊,若是人人都跟你一般多好。”
沈怀楠真是个好手下。
他也乐意点拨他几句,“你如今还小,就坐到了这个位置上,经历了这么多大案子,心性比其他人好,能力也比他们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