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星华和杨铭交谈时,衡玉已经看完三个死者的尸体照片,转而拿起命案现场周围的照片。
尸体有过一定程度的拖拽,命案现场灰尘很厚,所以照片里很清晰显示出拖拽的痕迹。
力气强大的人和力气偏小的人拖拽同一种物体时,留下的痕迹是有不同的。衡玉看完拖拽的痕迹,对凶手的外貌已经有底。
她把照片放下,转而去看尸检报告上的文字。
命案现场在a大一栋荒废很久的教学楼里,根据周围喷洒的血迹推测,可以断定那里就是第一命案现场。
三个死者身上都有被捆绑的痕迹,凶手应该是提前将她们制服,然后才施施然开始shā • rén。
因为那里少有人烟,命案现场附近只安装有一个监控,里面并没有拍下任何嫌疑人的身影。
从命案现场看不出什么问题,a市警方就开始调查三个死者的社会关系。可调查之后更是一头雾水——
三个死者都是a大的学生,但一个是大三,两个是大二,所读的专业也不是一个专业,社会关系没有任何交集。
可以说,a市警方收集来的资料,对于侧写并没有太大帮助。
这也是a市和d市刑警大队的不同。a市偏小,案件发生率低,不如d市鱼龙混杂,a市刑警大队突然遇到这种案子,在流程上就不如d市刑警大队进展快。
衡玉把案卷合上,递给站在旁边围观的陶星华,抬眼看向杨铭,“你们有走访过死者班上的同学吗?她们在班里的风评如何?”
“我们的人早上才过去a大,算算时间现在应该要回到警局了。”杨铭笑得有些不好意思,露出两个尖尖的虎牙。
衡玉点头,正要继续开口,就被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了。
门口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穿着警服的年轻人走进来,手里握着笔录本子和录音笔。
年轻警察走到衡玉面前,和她打了声招呼,把笔录本递给她。
衡玉也没多说客套话,接过本子翻看起来。
——三个死者在班上的风评很好,现在是大三的死者穆宝芸,上个学期还获得了校一等奖学金。
笔录本上的内容很多,但没什么关键信息,衡玉一目十行,很快就把笔录本递给陶星华。
“只有这些吗?”
年轻警察不太懂她为什么这么问,愣了愣才点头,“对的。”
线索还是有些不够,无法把整个案子串联起来,但要给警局的人一个大概的侧写方向,对衡玉来说不难做到。
她手里转着笔,在心底重新确认一番,觉得没什么问题后才道“凶手是一名男性,身材偏瘦弱,身高在一米七五到一米八之间,对人体构造很了解。职业很可能是学校老师,平时为人彬彬有礼,深受同学信赖,这几年里家庭出现过重大变故。”
“如果邓队还没确定下一步调查方向的话,不如先派人去把这三名死者在大学所上的课程都调出来,看看里面有没有重合的课程。”
“还有,我觉得这三名死者应该做过一些比较过分的事情,邓队可以派人去调查一下她们的高中生活。”
说完之后,衡玉抬头,瞧见她对面的年轻警察还是一副愣愣的模样,不由笑着提醒道“还需要我再重复一遍吗?”
年轻警察咽了咽口水,回过神来,连忙点头,“不需要,我大概记住了。”
丢下这句话,年轻警察就转身离开去找他们的队长邓队,把她的话转述一遍。
从这个方向调查,如果顺利还好,不顺利的话肯定要花上不少功夫。
衡玉觉得还有更好的角度,但一时之间她没能想起来,便先把这件事放在旁边。
——她也无法保证自己的侧写完全正确,不出现疏漏。但她可以保证自己侧写时态度严谨,努力避开低级错误。
把手里的笔搁在旁边,衡玉转头去看陶星华,“看完笔录了吗?”
陶星华连忙点头。
“刚刚我说的那段侧写,你知道我是如何侧写出来的吗?”这就是在现场教学了。
理论知识记得再多,但如果无法和案件融会贯通,那就一点儿意义也没有。
站在旁边的杨铭眼前一亮,连忙伸长耳朵旁听——
刚刚那一连串侧写如果都是正确的,那犯罪侧写师多牛逼啊,这是生生把侦查方向缩小了。杨铭现在就特别好奇衡玉是如何侧写出来的,巴不得有人给他解惑呢。
陶星华吸了口气,也没露怯,“那我试着说一下,如果我说得不对,师父你再指出来。”
“凶手能够制服三名死者,说明他的力气比死者要大,应该是一名男性。死者遭受虐待后都被一刀刺入后脑勺而死,这说明凶手对人体构造很了解,有可能是学过医学方面的知识,也可能只是专门研究过人体构造。”
他悄悄瞥了衡玉一眼,衡玉察觉到他的目光,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陶星华这才继续道“命案现场很僻静,寻常情况下不会有学生特意过去那里。所以我猜死者应该认识凶手,学校老师就很符合这一点。”
“死者全身赤裸,身上多处淤青,她们脸上的黑布,包括那首循环播放的音乐,都证明着凶手是在泄愤shā • rén。因此师父你侧写出凶手家庭遭遇过变故,而这个变故和三个死者可能有些关系。”
把自己能推测到的一口气说出来,陶星华抬起头,看向衡玉的视线带着些激动。
——能在毫无头绪时侧写出东西,和根据侧写逆推出为何会有这样的结论,两者的难度是不一样的。
就比如你在做一道压轴题,看着题目可能根本无从下手去解题,但先看过答案再回头看题目,就能理解答案为什么是这样做出来的了。
陶星华正是清楚这一点,才会如此激动。
衡玉点头,从这就可以看出陶星华的理论知识很扎实,不过还是存在一些问题。
“你还漏了一点,我推测凶手身材偏瘦弱,是从命案现场的拖拽痕迹来判断的。凶手的力气是比三名死者大,但这只是寻常男性的体力,他并没有刻意锻炼过自己的力气。”
“另一点说法也纠正一下,凶手的家庭遭遇过变故,这个变故最多只和里面的一个死者有关系。”
“那另外两个死者?”问这话的不是陶星华,而是杨铭。
他一直在旁边倾听,越听越激动,心里疯狂呐喊“卧槽”“牛逼”,这时候听到衡玉的话,没按捺住,主动开口询问了。
等衡玉和陶星华看过来时,他才反应过来,抬手摸着后脑勺尬笑。
“自然是因为另外两个死者,也犯了一模一样的错误。我刚刚侧写时漏了这一点。”这是在听陶星华分析时,衡玉突然想到的。
“错误”?杨铭还在思考是什么错误时,陶星华已经猜道“校园暴力?”
三名死者上大学时品学兼优,风评很好,如果犯错误,那应该是在高中时犯下的。一个高中女生能犯下的错误,陶星华想来想去,最有可能的就是校园暴力了。
把猜测说出口,陶星华猛地一拍大腿,往深里想,“也就是说,凶手的孩子曾经被某个死者校园暴力过,这段经历对凶手的孩子造成了很大的伤害。凶手现在是在报复泄愤,而其他两个死者,在高中时很有可能也参与过校园暴力。”
衡玉点头,抬眼看向杨铭,“给邓队打电话吧,我们换个把握更高的方向——就让他调查三名死者就读的高中,看看死者的同班同学里有没有人在学期中途突然转学或者自杀的。”
凭借着衡玉的侧写,一个小时后,三名死者的课程比对结果出来了。
因为存在课表上的老师名字与实际上课的老师不符的情况,这份结果只能拿来当参考。最重要的线索还是得从死者高中那里入手。
又过了一个小时,从死者的高中里找到符合衡玉描述的人有三个,警方正在调查这三名死者的家庭背景。
很快,警方就锁定了嫌疑人。
——夏卫方,a大马克思主义学院的教授,专门教授思修一类的课程。
妻子在十几年前因为癌症去世,他和自己的独生女相依为命。四年前因为工作出现调整,他的女儿转学到另一所高中,但在那一所高中只待了不到三个月就休学在家,一个月后突然跳楼自杀。
夏卫方年纪45岁,身高一米七五,身材偏瘦弱,家庭出现过重大变故,是a大的老师,深受同学信赖……这些特征也全都符合衡玉所给的侧写。
刑警大队的人很快就把夏卫方捉拿归案。
在大厅时,衡玉见到了这个凶手。
——半头华发,气质儒雅,戴着一副金丝眼镜框,学者气质浓重。仿佛只要给他一本书,他随时都可以站上讲台给同学们讲课。
这样一位文质彬彬的学者,本应该在三尺讲台挥洒热情,现在却被手铐铐住,走向那戒备森严的审讯室。
自从警察敲响他的房门开始,夏卫方就没有表现出过一丝抗拒,十分配合。在审讯室里,他也十分配合回答警察的问题,没到一个小时,就把笔录做完了。
邓队看完笔录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根点了起来,随手把笔录递给衡玉,“你应该想看看吧。”
笔录里,夏卫方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连带着讲述了自己的shā • rén动机。
如警方所调查的那样,夏卫方有一个独生女夏安婷。自从妻子病逝后,夏卫方就不再打算结婚,而是把自己的感情都倾注到女儿身上,打算好好培养她成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