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令窈呼吸窒住,面色惊变,直直瞪着眼前的男人。
巨大的震惊令她失去听觉,耳边嗡嗡作响,连眼睛都蒙上一层白光,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见,只有白糊糊的光,以及男人冷漠无情的脸。
令窈摇着脑袋往后退。
不,不可能,先生明明已经死去,死在汴梁郊外的马车里,绝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他的尸体,由她亲自合棺下葬,他的灵位,由她亲自供入寺庙,她曾为他的死哭得那般伤心,他怎么可能是孟氏主君?
她的先生,只是一个郁郁不得志的寒门才子,绝不会是清河孟氏叛军的首领!
少女退到墙角,颤抖蜷缩,摸索着将遮眼的布条重新系上:“我,我蒙着眼睛就好,我不要看你。”
她自欺欺人的模样被他看在眼里,他手指微攥,黑瞳幽深,面无表情的外表下,一颗心像是被人用刀子割成块,血肉迷糊,疼痛难忍。
孟铎艰难地吸一口气,片刻的缓神后,他动作决绝,伸手将令窈捞过来,令窈不肯,用脚踢他,他没有犹豫,拽住她双腿往外拖。
“放开我!你放开我!”
孟铎强硬摁住她,再次扯掉她遮眼的布条,狠狠丢开。
令窈双眼没了遮挡,她侧过脑袋,不肯看他,也不愿承认,哑着嗓子哽咽:“太暗了,我看不清你的模样。”
孟铎转身将所有的灯烛点燃,满室通亮,犹如白日。
他点了灯,回到榻边,不容抵抗将她从榻上抱起,抱到他腿上。
两人面对面,她被他擒在手里,他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和他对视。
她眼里全是泪,慌乱惊恐的样子像是一只濒死的幼崽。孟铎眼睛瑟缩,心如刀绞,指间力道加大,一不小心在她雪白的肌肤上烙下红痕。
令窈躲无可躲,再没有半点退路,只得将眼睛闭上。
男人却不让她逃,不留余地,狠心绝情:“睁开眼,看清楚我是谁。”
令窈牙齿打颤,仍然闭着眼,满脸是泪,做最后的挣扎:“你,你和我老师长得很像,你知道我的老师是谁吗,我和你说过的,他叫孟铎,你是他的兄弟吗?”
男人贴近,气息喷洒她面颊,以她再熟悉不过的严师口吻说:“阿窈,你就这点能耐吗?”
令窈哭出声。
被俘后的种种画面如惊涛骇浪般涌入脑海,和从前师徒情深的记忆交织在一起,她嚎啕大哭,再也无法欺瞒自己,发狂一般往男人身上扑。
孟铎任由她捶打撕咬,温雅端方的坐姿纹丝不动,安静地接受迟来的审判。
这颗苦果,既已种下,就该由他自己收场。
令窈哭得大声:“为什么,为什么!”
孟铎声音冷寒:“没有为什么。”
她发红的眼瞪他,字字血泪:“孟铎,你骗我。”
他哂笑:“我骗你什么了?”
令窈含泪愕然。
是啊,他骗她什么了?他从未告诉过她,他不是孟氏主君,他从未告诉她,他不想夺她舅舅的江山,甚至连他的死,也仅仅是她自己一厢情愿,将那具尸体当做是他的。他可从来没说过,他死了。即便是在这孟军营帐里,他也从未说过,他不是孟铎。
是她自己蠢笨,竟辨不出相处多年的恩师是乱臣贼子之首。
令窈哭着哭着笑起来,笑容苦不堪言,问:“你做这么多,为的就是夺我舅舅江山?”
“这江山本就是我孟氏所有。”男人看着她,平静地说:“更何况,你舅舅是昏君,我从一个昏君手里拿回我应得的东西,不叫夺,叫物归原主,众望所归。”
“你强词夺理!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你可以试试看。”他捧了她的脸在手心,指腹玩弄般揩过她眼角:“换做旁人,早就一败涂地,但你一身学识皆由我传授,兴许会有几分胜算。”
令窈推开他,哭得全身颤栗:“孟铎,你混账!”
孟铎心头一窒,定了定神,冷着脸将她拽近:“你是我教出来的,我若是混账,你岂不是小混账?”
她抬手一巴掌扇过去。
孟铎挨了打,玉白的面庞赫然一个红掌印,他笑了笑,拿过一旁的绸条撕开,将她双手双脚绑住。
令窈挣扎不了,被他塞进锦被里团团裹住,只露出一个脑袋。
孟铎立在榻前,居高临下睨她:“夜已深,你睡吧。”
烛火熄掉大半。
令窈躺在被窝里,动弹不得,目光发狠剜他:“孟铎,你回来!”
男人离去的步伐没有停下,云淡风轻丢下一句:“睡吧。”
令窈呜咽。
帐外不远处,山阳正在数冬夜的星星,余光瞥见一道身影自帐内而出,脚步踉跄,略显狼狈。
山阳好奇跑过去,望见孟铎冷峻的面容上一道巴掌印,衣衫皱乱,露在外面的肌肤皆有紫红淤痕,连手背上都有带血牙印,顿时大吃一惊。
“先生,这是怎么了?”
孟铎不动声色将摁住心口的手移开,强压下身体某处传来的痛楚,佯装镇定:“无事。”
山阳紧张地问:“先生这身伤是她所为吗?”
孟铎没有否认:“是。”
“她为何……”山阳瞪大眼,“先生,难道你——”
孟铎:“我将真相告诉她了。”
山阳松口气:“我还以为先生强迫她做不喜欢的事。”
话音刚落,山阳猛地反应过来,“什么!先生将真相告诉她了?那她现在知道先生和我的身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