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雪衣第一次意识到,她是如此地配不上周枕月。
她以前一直觉得,“身份落差”这四个字只是庸人自扰的产物。大家在这个世界上活着,都是要吃饭要睡觉的普通人而已。
可她现在忽然意识到了。
原来,人和人之间,是真的有距离的。
就像云和泥,鱼和鸥。
在没遇到她之前,周枕月过得风光无限,坐在岸阳首富的顶端,呼风唤雨,叱咤风云。眉一皱,就可以轻易翻覆整个商圈的平稳与动荡。
可自从她硬生生把周枕月的生命线与自己的拧在了一起,周枕月就开始毁了。
越毁越破败。
荒废掉大好的一年在这里陪她这个废人。
为了救她身陷险境。
被精神错乱的她骂滚。
被产生幻觉的她扔东西,划伤脸。
坐在风雪里,明知身体不好,还要坚持等她出来。
只为了第一时间安慰她这个疯子。
周枕月从一个完美的神,变成了一个受感情控制的凡人,不断地放弃着本不该放弃的东西,一步一步跟着她走进泥潭。
她像是手里捏了根绳子,绳子另一端,就系在周枕月的腰上。
她本想让周枕月来救她,可最后,她才发现自己自始至终都没有走出过这片泥泞,而周枕月……也被她拖入,甚至被她踩在了脚下。
她竟还产生了一种短暂的错觉。
误以为自己找到了可以永久停驻的陆地。
她崩溃的时候,永远第一个想到周枕月。她潜意识里是那么害怕失去周枕月,以至于,如果周枕月真的生了气,她毫不怀疑自己可以跪在地上求她回来。
周枕月确实比她想象中还要爱她。
周枕月真的永远不会离开她。
就算她用东西砸她,让她“滚”,她都只会滚到那么近的地方。
对她穆雪衣来说,或许是件好事吧。
毕竟,有那么一个人,像忠诚温柔的小狗一样,永远都不会在意她把它在门外关了多久,只要她肯打开门,它就肯过来,舔舐她的手。
可是对周枕月来说呢?
刚刚她们在门口相拥的时候,她以为自己会感到满心的温暖。
然而事实……并没有如她所想。
她胸口里流淌的,除了温暖,还有无尽的痛苦与自责。
她一直在阿月的身上汲取温度。
但这一切,对周枕月来说算什么?
周枕月的尊严,骄傲,和人格里dú • lì的那部分,为了她穆雪衣,统统,都扔掉了。
周枕月可以心甘情愿。
可她凭什么心安理得?
她,凭什么,心安理得?
……她凭……什么呢?
眼前似乎又有了些幻觉。
前世周枕月的墓碑,不久前坐在台阶上披满浮雪的周枕月,在她眼前交叉重叠。
她也不禁去正视一个问题。
死亡,和人生格局的阉割,究竟哪一个更可怕?
阿月为了她死……
阿月为了她……牺牲自我……
阿月……就不能……不为了她穆雪衣,只为自己,活着吗?
穆雪衣苦涩地弯起唇角,眼底噙起了这辈子最痛苦的一层泪。
周枕月听了她刚刚的话,良久都没有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她抬手拿下额头上已经变温的毛巾,放到一边,转而握住了穆雪衣的手,轻声说:
“你知道我这辈子爱你就行了,说什么下辈子不下辈子的。”
穆雪衣静静地笑了笑,揩去眼角的湿润,眼底透出几分释然。
“阿月,先吃药吧。”
“嗯。”
周枕月很顺从地起身去拿床头柜上的药。
穆雪衣按住了她的肩,没有让她起来,而是自己去拿了药,单手抠出两粒胶囊,喂进了周枕月的嘴里。
她又拿来水杯,抵在周枕月唇上,柔声说:“快喝,化了就苦了。”
看到穆雪衣这么乖地照顾自己,周枕月的心像是被揉了揉,无比绵软。
她含着杯沿,喝了一小口水,吞下舌尖的胶囊。
“然后喝糖浆。”穆雪衣拿起糖浆罐子,再次喂到周枕月嘴边。
糖浆是酸的,合着一股青草怪味,周枕月喝的时候忍不住皱了皱眉。
穆雪衣马上拿了一颗奶糖,剥开了,放在周枕月的下唇上。
周枕月张开嘴,含下了那颗奶糖。
本以为穆雪衣喂完糖就会把手拿走,可那食指随着奶糖一起,送进了她的口腔,直接碰到了她的舌头。
周枕月本能地抿住嘴唇,含糊着问:
“你做什么……”
穆雪衣垂着眼,浅浅一笑:“原来发烧的人,舌头这么烫。”
周枕月看着眸色变得暧昧的穆雪衣,喉头微微一动,咽下被搅出的唾液。
穆雪衣的指尖退到了周枕月的唇边,按压下去,迫使对方打开牙关,吻上去。
再不是像以前那样,先以唇瓣的摩擦开始,而是直接探入了舌头,和周枕月的紧紧缠在一起。
周枕月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发烧让她有一点迟缓。
反应过来后,她马上偏过头去,躲开穆雪衣。
“我在生病,这样会传染给你。”
穆雪衣箍住周枕月的下巴,把她的脸又转了回来,继续吻她。
一边吻,一边模糊着说:“阿月,解我的扣子。”
“雪衣……”周枕月双手放在穆雪衣的肩头,想推却又不敢推,“别……今天不是最好的时候。”
穆雪衣吻到周枕月的耳根,在她耳边喘着气,问:
“你想在哪里?床上,还是温泉池里?”
“院子里那口温泉池,今天才换的干净的水,我还没有进去泡过。阿月,你想在那里做吗?”
周枕月的心开始狂跳,穆雪衣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在挑拨她的欲望,撕扯她的矜持,融化她的理智。
可她最后的底线,还在逼她做着岌岌可危的拒绝:
“我会传染给你的……”
穆雪衣咬住周枕月的耳垂,声音都在颤抖。
“那就传染给我吧。你的病,你所有的一切,都给我吧。让我和你成为真正的一个人,让我……沾满你周枕月的气息,好不好?”
周枕月残存的那点可怜的理智被彻底击垮。
没有谁能拒绝现在的穆雪衣。
神也不行。
更何况,她这么一个早已对穆雪衣沦陷的凡人。
她按住穆雪衣的后脑,用力地吻上去,唇舌的辗转发出清晰旖旎的声音。
穆雪衣口齿含糊地说:“你想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