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雪衣的这番话,已经给周枕月带来了极大的震撼。
然而更让周枕月感动的是,穆雪衣是真的带上了一把铁锹。
也就是说,她并不只是说一说而已。
她真的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和她一起私奔,隐居一生。
只是可惜,穆雪衣有这样的勇气,她却没有。
诚然,穆雪衣对她来说是不可或缺的人,可是她的生活也有很多其他重要的东西。她不能毫无顾虑地抛下爷爷,和那么大一个公司。
她毕竟不像雪衣只是个总经理,她是董事长,是最高负责人。
她有属于她的社会责任。
遗憾归遗憾,安全感也的确灌溉进了心田。
可满足感还没来得及扩散入心底深处的角落,又有一个可怕的念头钻入脑海。
穆雪衣现在这么聪明。这些话,这些事,到底是她真心实意做出来的,还是她已经算好了自己会被感动的结果,故意为之?
今天一整天,从早上她提出要和自己一起去皋川,到路上说的这些话,一切都太真挚、太完美了。
事情做得这么满,很难让人不去怀疑真实性。
她是真的能握住雪衣,还是雪衣想让她错以为自己可以握住她?
雪衣对她,到底是真的爱意不减,还是……
只剩套路了?
周枕月觉得自己多么复杂的学术与生意都想得明白。
然而唯独穆雪衣身上的每一件事,她想不明白。
主导感情和主导理智的两条神经,又开始打架了。
越打越乱。
随着路途的推进,天空渐渐阴沉了下来。
没一会儿,开始下起了小雨。
周枕月先暂且搁下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她一直记挂着穆雪衣还没吃顿像样的饭,便从高速公路的一个岔口开了出去。
这是一个公路边的小镇,没那么繁华,建筑都是简单的青砖黛瓦。狭窄的石砖小路,看上去似乎不能容纳这辆庞大的越野车。
两个小时前穆雪衣就睡着了,蜷在车窗边。
过一会儿,还会模糊地梦呓一两句。
刚开始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后来下了高速,才听清她在说“冷”。
下雨了,确实冷。
周枕月把车停在镇口,脱下自己的灰呢子大衣,小心地盖在穆雪衣身上。
衣服一接触到胳膊,穆雪衣就被惊醒了。
“唔?”她睡眼惺忪地眨眨眼,“……这是哪?”
周枕月温声说:“路边的小镇。你先继续睡,我去给你买点饭。”
穆雪衣还没完全睁开眼,就循着周枕月的体温,软软地趴过来,钻进周枕月的怀里。
“阿月……”她细声呢喃。
周枕月抱住她,轻轻地:“嗯?”
“……外面下着雨,我在淋不到雨的车里。还能抱着你。真好。”
穆雪衣听着雨滴落在车顶和车窗上的声音,闭着眼,舒舒服服地在周枕月的胸口蹭了蹭。
周枕月看着怀里像猫儿一样的穆雪衣,心一下就软了。
对她的恨,对她的怨,在此刻,只想统统收起来,放在心底的最角落。
甚至也不再想去要一个解释和说法。
至少……
在当下这一秒,她什么都不想去质问了。
周枕月的指尖抚过穆雪衣耳侧,停在她的下巴,让她抬起头。
闭上眼,温柔又小心地吻上去。
没有舌尖参与的吻,只用唇瓣相互辗转,像是两朵云的擦肩。
周枕月只想亲昵,穆雪衣却不甘心止于亲昵。
她按捺不住,先探出了舌头,喘气声也随着吻的加深越来越重。
不知什么时候,她的手覆上了周枕月的领口,柔若无骨地解开了两颗扣子。
这人,昨晚想做那事的时候,她睡着了。
现在睡了一天一夜,睡饱了,又开始想着做那事了。
……但这是在车里。
周枕月拂开穆雪衣解自己扣子的手,示意她现在不行。
穆雪衣抱着周枕月的脖子,从她的唇角吻到她的耳根,在她耳边说:“周枕月,怎么你一年前不行,一年后,还是这么不行?”
周枕月愣了一下。
穆雪衣瞥过眼,觑着周枕月通红的耳根,声音里满满的诱惑:
“你就不敢……玩点不那么规矩的?”
周枕月抬起眼,已经灼红了眼中还压着一丝理智。
“手没洗。”她沉沉地说。
穆雪衣拉开前面的储物格,从里面拿出一瓶消毒喷雾,一边吻周枕月,一边塞进了对方的手里。
她们调整了一下座椅,让椅子向后、向平,开拓出一个极限的空间。
穆雪衣轻盈地跨坐在周枕月身上,垂着脸吻她。
长长的卷发披下来,让周枕月恍惚了一瞬。
好像……
被栀子花丛包围了的错觉。
车厢内的气温在慢慢上升,可是她们不能打开窗户。
外面雨下得越来越大。
车厢里也越来越热。
触手可及的一切,都沾上了潮湿滚烫的汗。
雨珠落在车顶,滴滴答答,宛如一个懒散的人漫不经心地弹钢琴。
不成韵律,杂乱无序,却每一次都弹到了人最柔软的心坎中。
滴——答——
滴——答——
像是穿过了越野车坚硬钢厚的铁皮,落入那朵栀子花的花蕊中。
花瓣摇摇欲坠,沾雨戴露,雨滴只是很随意地落在上面,却能激起整朵花的颤抖与觳觫。
雨太大了。
所以遮掩住了很多旁人不该听到的声音。
但还是有那么几句极轻的低语,模模糊糊的,夹在风中,拌在雨里,穿过所有的铁皮钢骨,悠长地散溢在乌云密布的天空中。
越野车像是在原地坐累了,左右动了动。
又乖乖坐回去,假装伏顺的样子,仿佛从未摇头晃脑过。
一个多小时后,那从始至终都紧闭着的车窗才缓缓降下来。
清冷凉爽的空气混着雨丝吹进闷热的车厢。
穆雪衣趴在车窗边,肩部剧烈地上下起伏,额头上全是汗,头发也湿了。
她已经没有一点点力气了,倒在那里,像是má • zuì劲儿还没过的幼兽。
周枕月也靠在椅背上,玉戒指早就摘了下来,放在前面的空置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