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熠、周祈到了谢家,谢庸正倚在床头喝药。
周祈皱眉“怎么坐起来了?”
罗启无奈“阿郎非要坐起来自己喝,不让人喂。”
谢庸看着周祈笑道“不碍的,今日觉得好多了。”
周祈点头“昨日也有人说不碍的,还想自己骑马去医馆呢。昨日郎中是怎么说的?”后一句问的是罗启。
罗启一点儿不给其主人留情面“昨日郎中说‘胸骨有断裂,差一点伤了肺腑,若是伤了肺,大罗神仙也难救。回去吃药,老老实实躺一个月再说。’”学那冷脸老郎中竟颇为神似。
周祈点点头,冷着脸看向谢庸。
谢庸突然想起小时候因不听话伤了病了被阿娘训斥来……实在想不到此生还有人会再为这些小事责备自己。
“阿祈——”谢庸心里有些酸涩,又有些满涨,微笑着轻声叫周祈。
“喝你的药。”
谢庸很老实地咕咚尽了碗中药汤,漱一口清水,便去拽自己身后的枕头隐囊,要躺下。
看他微皱的眉头,周祈快步上前,扶着他的肩背把他放平。
“阿祈——”谢庸再叫她,语气中带着些可怜巴巴。
周祈强虎着脸道“你可老实着点儿吧。”
谢庸忙一脸郑重地点头。
周祈到底忍不住眼角儿带上了笑意。
崔熠在心里对谢庸“呵”一声,娘子奴!装相鬼!
又再对周祈“呵”一声,傻阿周,果然掉到老谢陷阱里了。
罗启把药碗端出去,送上两盏茶饮来。
喝着饮子,崔熠把堂审的事与谢庸叙说了一遍,“……这样shā • rén如麻的凶徒,竟然也顾恋其母,哪怕其母当年视若无睹、对他不住。这委实有些出人意料……”
他顾恋的恐怕不只其母。谢庸想起被抬出高氏祠堂时晃眼看见的那几个人,宋大将军派侍从去寻高远做什么?一个大将军派贴身侍从去家里找一个小小的校尉,又偏巧是那种时候……他是不是猜到了什么?他为什么能猜到什么,或许是因为他知道高远的身世?一个大将军为什么会知道一个小小校尉的身世?还有高远的未传而至,宋大将军称呼高远“近之”时熟稔的神色……
高远在西北十年未再作案,前几年与吐蕃大战小战不断,无暇他顾或“shā • rén癖”得到满足还说得过去,后几年却还算太平,他未shā • rén真是因为那里稳重严肃的中年士子不好找?宋大将军是六年前去得西北。
征西军回到长安开始的一个多月,高远并未作案。他开始作案是在宋大将军续娶继室后不久,且这次作案间隔时间极短,一副不怕被抓不怕死的疯狂架势……
这种种,不得不让人怀疑高远与宋大将军……谢庸不信王寺卿未看出来,他又看一眼低头玩扇子的周祈,阿周应该也能猜到,但这种隐情,揭出来无益,毕竟从情理和证据上看,宋大将军都未参与这些凶案。
崔熠还在感慨着“这些凶徒固然可恨,细究起来,也是可怜……”
周祈点头“不过,那些被他们害死的人更可怜,漂泊半生的士子,过气的妓子,就因为也是教书的就被灭门的塾师,连塾师都不是的印馆主人,还有倒霉催的胡商们……真是从天而降的奇祸。”
崔熠也点点头,看向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谢庸,突然哼笑一声“可恨之人可怜,可怜之人也可恨,比如某位躺在床上动不了的。”瞒着会武的事,瞒着与阿周的事,这两件事阿周只能算帮凶,老谢才是主谋……哼,还兄弟呢!
崔熠又做起了老本行“阿周啊,你一个小娘子家,哪知道男人内心的险恶。可要当心,莫要被某些人骗了……”
谢庸抿抿嘴。
周祈笑起来,看一眼谢庸,深深地点头。
崔熠这会子已经完全把自己代入了“内兄”身份,“阿周,你去看看唐伯做什么新鲜吃食没有,弄两盘子来。我午间吃得少,饿了。”
周祈甩给谢庸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儿,极给崔熠面子地走了出去。
等周祈端着一盘子热气腾腾的桃子酱蒸糕回来时,崔熠却要走了。
看着崔熠的背影,周祈扭头问谢庸“这是怎么的了?”
谢庸微笑道“大约是相思难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