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地面上的女人几乎是不由自主地将手搭在了面前细白的手上。
当她粗糙的,因为做惯了活计而生出厚茧的手指碰到那只手的时候,女人像是瞬间惊醒了一般,有些仓皇无措地想要收回手。面前人的肌肤柔软细腻,她害怕自己手上的厚茧硌疼了对方。
然而红衣美人却阻止了她的举动,对方强硬地握住了女人的手指,硬是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女人也是这才发现,对方虽然看着纤瘦,力气倒是不小。他的手很冷,像是握着一块冰,但这双手的力度却又像火焰一般给予了她勇气。
躺在床上的张母看见自己砸出去的杯子竟然没有砸中目标,还被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怪人给接住了,当场就气得嚷嚷:“你是哪个?我教训自己的儿媳妇还要你来掺和?!从哪儿来滚哪儿去,我们家不欢迎你!”
穆采转过身来。
他原本是背对着房门的,屋内的两人看不见他的正脸。然而那瘦削的肩膀,不盈一握的腰肢,配上那身鲜艳的红衣,让穆采的背影已是十分惊艳,牢牢地占据了在场所有人的视线。
现在对面的人转过身,逐渐露出来的容貌美得惊心动魄,看得张荣发目不转睛。尤其是对方的眉目间露出了狠厉的神色,更叫这冰冷冷的美人脸上都生动起来,让他的美貌更加突出,张荣发在害怕之余,却仍然忍不住贪婪地望着对方,连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穆采轻蔑地看了一眼对面两位母子的丑态。
张荣发张着嘴,像是个痴儿一般,就差流出口水了。而那位躺在病床上的张母,肚子高高隆起,硕大得比十月怀胎的孕妇还要夸张。她本身长着个肉饼脸,四肢也肥胖浮肿,露出来的皮肤上都长满了黑斑,看着就像个人形的怪物。
穆采虽然没有秦重锦的天眼,也从未学习过天师的相关知识。但他本身是魂体,对于阴邪之物有一定的感应能力,早就猜出来张母肚子里的东西恐怕再过不久就会要了她和她儿子的性命。
他冷道:“多行不义必自毙。”
张荣发听在耳朵里,只觉这声音空灵悦耳,有如天籁,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对方究竟在说什么,仍然痴迷地望着对方开合的嫣红嘴唇。张母倒是猛地回过神来,张嘴怒骂道:“你是什么东西?!敢这样说我们?!信不信……”
她还要再说话,很快就发现自己说不出来了。一位身高腿长,闭着眼睛,眉心一道鲜红剑纹的男人出现在门口。对方捏诀的手势还没有松开,低沉的声音响起:“注意你的言行。”
张荣发眼见张母躺在床上,像个巨大的球一样晃来晃去,张嘴“呜呜”几声,就是说不出话来,就知道是这位秦老祖下了警告。他发热的头脑冷却了一点,连忙道:“还请秦老祖手下留情!我妈乡野妇人一个,不懂规矩,冒犯了秦老祖,实在对不起。秦老祖大人不记小人过,就饶了我妈这一回吧。”
这肥胖的雇主本来就出汗多,这会儿额上更是汗如雨下,淌过那张肥胖油腻的脸,叫穆采恶心地撇过头。
他不过是不经意地一瞥脸,却刚好叫正站在走廊上的诸位天师将他的容貌看了个一清二楚。美人微微垂首,远山一般的眉毛蹙起,面上还带着薄怒,叫那张雪白的脸鲜活起来,美得不可方物。
当真是嗔笑怒骂,皆是一番景画。
前来的天师,大多有些名气,纵然他们早就身经百战,拥有各路防护手段,此刻却全都丢盔卸甲,拜倒在这美人的衣下。
好在秦重锦适时开口,将他们的神智全都拉了回来:“她冒犯的不是我,所以决定是否要原谅她的,也不是我。”
走廊上的众位天师:“……”
所以这位秦老祖你为什么要出手教训???
不过在场的天师们心里吐槽归吐槽,却还是很能理解对方的。这样一位美人,即使看着是魂体,当然也值得秦老祖特殊对待。毕竟,这世上又有几个人能够做到看着美人受辱,而坐视不管呢?
张荣发立刻非常识时务地看向穆采,正想向对方求饶,说话却像卡了壳似的:“这位,这位……”
他一时找不到合适的称呼,干脆道:“能够请您高抬贵手?我妈她现在生病,情绪很暴躁,要是在平时,是绝对不会对您这般粗暴的。”
穆采想着刚才那一幕,心想那可不一定。就看那怪物似的人对那瘦弱的女人下手那么狠,还口口声声赔钱货,就知道对方心里一定很黑。
他心里有些气不过,忽然一双手轻轻地按在他的肩膀上。
温热的身躯贴过来,一点灼热的呼吸扑在穆采的耳朵上:“采采不要生气,更不要沾染恶业。相信我,就像你说的,多行不义必自毙。”
这声音很低,吹气似的传过来,只有秦重锦和他两人能听见。穆采有些不自在地避开了一点,道:“我知道了。”
他刚刚确实是想好好教训这两人一顿的,但就像秦重锦说的,为了这么两个垃圾脏了自己的手实在太不值了。更何况,穆采也看出来了,这两人已经被比他们更恶劣的东西缠上了,迟早要遭报应。
恶人自有恶鬼磨。
因此穆采也懒得再计较,直接道:“也行,不过这嘴不能解开,我可不想被喷一身的粪。”
一听到这句话,床上的老妇挣扎得更厉害了。张荣发却丝毫不敢懈怠,连忙赔笑道:“多谢原谅,多谢原谅!”
秦重锦这才开口,像是宽宏大量地赦免了他似的道:“好了,那就来看看你母亲的情况吧。”
他这一句话说完,走廊上的天师们这才如梦初醒,想起自己到这里的目的来。杨德昌率先拄着拐杖迈出一步,轻咳道:“是该解决正事了。”
于是这走廊外的天师也跟着走到门口,无一例外,都被门内的情形震住了一下。实在是张母的模样太有冲击力,本来就已经挺可怕的了,还在床上蠕动,就仿佛饿死鬼在挣扎一般。
这会儿诸多天师都在,让张荣发找回了一点勇气。他问道:“不知各位大师,我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其实在场天师都看出了一点门道,只是秦老祖不论辈分,还是实力都比他们高了许多层次,因此无人敢轻易发话。
秦重锦也知道这一点,因此他闭着眼睛,“看”向床上,直接问一旁的张荣发:“你以前是不是请过人帮忙?”
对方没有直接问,但张荣发心里一阵虚:“不知秦老祖指的是哪方面?我确实请过天师帮我改过这里的风水。”
秦重锦眉头一皱,尚未发话,脾气暴躁的李坤道就忍不住了。她经过刚才的事,对这母子俩愈发瞧不上,现在快言快语道:“张老板,你别在这装傻充愣了,我们都是天师,谁看不出来你这里的风水被人改造过!老实点,直接说你是不是请人帮你害人了?!”
她问得直接,不假辞色,丝毫不给对方留一点面子,看样子是连酬劳都不在意了。
猴腮男连忙和稀泥:“诶,李坤道,话不能这么说,也不一定是反噬嘛。说不定是张老板想要请人驱邪,结果对方功力不够,反倒助长了恶鬼的气焰。”
张荣发听到这里,连忙道:“这位大师所言极是。”
他掏出手帕擦着额上的溪流似的冷汗,满脸堆笑道:“自从搬进这里之后,虽然家里的生意是好了,但是家里人老生病。你看刚才我妻子,瘦的皮包骨头,我妈也总身体不爽利。所以我就遵从了大师的意见,请了小鬼来镇邪。只是没想到一点用处没有,反倒出了这样的事。”
不料张荣发刚说完,眼镜男就忍不住凉凉道:“请小鬼镇邪,也真够行的,你是请的泰国的大师吗?看你请的我们这些人都是本国人,也不像是和泰国那边交情很好的样子嘛,看来对方是管杀不管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