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日,天公作美,万里晴空,和煦微风轻拂,吹过简毅侯府里里外外贴满的喜字。
前一日夜里,容悦特意早早就歇了去,她原以为自己会紧张地睡不着,却不想刚躺在床上,几乎就立刻睡了过去。
仿若刚睡着,屋里忽地就有动静。
火光大亮,火红的灯笼挂满院子里外,暖暖的烛火摆在案桌上。
容悦拧着眉,被玖思带着喜气的声音叫醒。
她茫然地睁开眸子,因刚睡醒,声音软地糯糯“……何时了?”
“已过寅时了,夫人快起来吧!”
玖思刚回完话,容悦就被几个丫鬟扶起来。
被子滑下,十月的天还有些冷,她轻打了个颤,终于清醒了些,睁着一双眸子,任由她们摆布。
四五个丫鬟抬着热水进来,在屏风后,容悦进了两次浴桶,方才穿上了衣裳。
容悦坐在铜镜前,因着一番折腾,她脸色有些白。
陈嬷嬷看着她的脸色,不知为何,下意识地让人小心些,动作轻柔些,待反应过来后,她才恍然,其实她一直未曾放下那日的猜测。
她打定了主意,不管怎么样,明日都要请府医来一趟。
容悦看着铜镜里的人,她施了粉黛,肤白唇红,柳眉细细勾起,眼角处藏了些胭脂,衬得她越发风情了些,额间点了一抹红梅,红唇娇艳欲滴,如一朵娇花般,待人采摘。
容悦忽然有些恍惚,她有点不敢认铜镜里的人。
太多耀眼。
身后有嬷嬷惊艳地说“夫人国色天香,侯爷定会将夫人放在心尖上的。”
这般好颜色的人,只会叫人把世间好物全摆在她面前,哄她笑言。
那嬷嬷也自是知道侯爷对夫人的心思,所以这句话说地一点也不心虚,满脸诚意笑容,一看就让人舒心。
容悦耳垂蔓上红霞,一点点似悄悄进了衣裳,染红了脖颈一边,垂眸薄羞。
有嬷嬷瞧见她放在梳妆台上的手,指甲晶莹饱满,干净白皙,惊讶道
“夫人未染蔻丹?”
其实三日前,陈嬷嬷原打算帮容悦染蔻丹的,凤仙花都已备好,只是容悦闻着那香料有些不适,就没让人做。
此时听见惊讶声,她羞柔地笑了笑
“我不习惯用那些。”
“不用也无碍。”那嬷嬷接道,染蔻丹,指甲着红,也只是涂了喜庆罢了。
这时窗外也天色大亮,这些来给容悦梳妆的人,都是侯爷特意请来的有福长辈。
听见外面渐渐喧哗起来,屋里的人急了,紧忙催促着
“快将桃木梳拿来……”
将所有流程都走过,才由五六丫鬟捧来喜服。
容悦被人扶着站起来,她只需要站着伸开双手即可,那些丫鬟分开几下,帮她打理着衣襟,有人跪坐在地上为她轻拂衣摆。
足足三层里衣着身,两层轻纱后,才穿上红色的礼服。
这快入冬的日子,容悦愣是被折腾得险些出了汗。
见此,陈嬷嬷急道“动作放轻些,别闷着夫人……”
良久后,才彻底结束,容悦双手交叠于身前,眼睫微垂,胭脂染于脸颊,晕出一抹羞红,她立足于床前。
大红色的礼服着身,金凤绣于身前,烛光洒过,似活了一样,引啼高昂,金黄色的凤冠戴于头顶,金钗微勾起妩媚,流苏垂下,落在如凝脂般的脸颊旁。
玖思轻步上前,扶着她轻手轻脚地在床上坐下。
直到这时,所有人才松了口气,屋里屋外的丫鬟笑弯了眸子,众人齐齐服下身子
“奴婢等人,恭祝侯爷与夫人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玖思也在其中,容悦羞得脸色通红,她眸底泛了些湿,却是缓缓勾唇,笑着吐出一个“赏”字。
此时已经过了快到辰时,若是按照正常流程,此时容悦应该有亲友添妆,可她情况特殊,陪着她的就只剩这一屋的下人,她握着玖思的手,轻抿唇,无声地泄露一丝紧张。
这时外面忽地传来嘈杂声,带着些熟悉的声音。
“快去看看是侯爷来了吗?”
有丫鬟赶紧跑出去,不过片刻人未到,声音先传了回来“来了!来了!侯爷他们来了!”
屋里人眼睛一急“快!快将盖头拿来!”
眼前忽地陷入一片黑暗,是嬷嬷将红盖头遮住了她的视线,容悦倏然握紧玖思的手,玖思小声地安抚她“夫人别紧张,奴婢一直扶着你。”
就是这时,容悦察觉有人快步走到了她面前。
就算她看不到,可她也知道面前的人,是侯爷。
她咬着唇,不顾矜持,忽然低低地喊了声“……侯爷?”
厉晟眸子稍暗,他捏紧手心,看着眼前为他穿上凤冠霞披的人,他低低应了声。
有嬷嬷要将红绸拿给两人牵着,厉晟直接拒绝,他亲自牵着佳人的手,朝外走去。
眼前只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一丝光,可男人就走在她身侧,容悦忽地就觉得心安。
时隔数日,再次碰到佳人,厉晟终于心底舒坦了些,眉梢都肆意地扬了扬。
厉韵跟在身后,见此有些无奈,翻了白眼。
罢了罢了,这么多年,他也不曾守过规矩。
容悦原以为她只是从这个院子,回到原先的院子罢了,却没有想到厉晟直接将她带出城主府。
容悦之所以知道这点,是因为她听到外面百姓的声音,还有不绝于耳的鞭炮声。
她没有一点心理准备,吓得一惊,猛然攥住厉晟的手。
红盖头下,她脸色微微泛白。
厉晟低声安抚她“别怕。”
厉晟将她扶进銮轿,横竖足足八人高抬,底座便叫容悦踏了三步台阶,轿子前后左右都是轻纱珠帘,不谓不奢侈。
红色的轻纱被微风拂过,路人似能隐隐透过缝隙看见里面的佳人,却看得不真切,勾人心弦。
厉晟见佳人安稳坐好后,才放心上了马。
他素来肆意张扬,为了这场大婚又废了不少力,自然称得上举世无双。
红毯从城主府铺开,绕了占城一圈,銮轿后跟着数百厉家军。
因三书六礼未过,厉晟便直接将聘礼在此时摆出,数百抬聘礼有厉家军抬出,跟着队伍从城主府出,绕了占城后,又进了占城府。
城内百姓看得清清楚楚,简毅侯已经绕城一圈回来后,聘礼还未抬出最后一箱。
容悦看不见外面,自然不知道厉晟竟然做出此事。
她只能听见外面偶尔传来百姓的惊呼声,可她此时根本顾不得去想发生了什么。
红色盖头下,她脸色惨白,即使施了胭脂,也可看出她脸色不好。
她紧紧咬着唇瓣,一手攥了手帕,自胸口涌出一阵阵闷意,让她头晕眼花,几乎快要忍不住吐出来。
终于等到銮轿停下来。
她死死地咬住唇瓣,眸子被逼得溢出一丝湿意。
容悦几乎快要忍不住了,却又记着今日是何日子,愣是憋在了心底。
厉晟过来扶她时,就察觉她手心糯湿了一片,纤细细腻的手指蜷缩在他手心。
厉晟一顿,心底涌上一抹慌乱
“阿悦,你怎么了?”
容悦咬了咬唇,额头溢出一层细汗,怕他担心,硬是挤出一句“我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