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音正在自己的厢房内休息,毕竟他这么做了一百多年的苦修僧人,即使从一开始并非自愿投入佛门,也有很多事情已经习惯了,包括每隔几日便把自己头上长出的发茬用剃刀剃掉,僧人苦修的严格作息是融在他的骨血里的。所以当温宁推门的进来的时候,他正坐在案几之前打坐沉思。
他手里的笔停在卷轴上,留下一个明显的墨点。
是的,所谓的“休息”,其实就是在卷轴上默写自己在大漠佛窟中记下来的佛经。
无音自幼天赋异禀,过目不忘,就这一点背书的功夫,让他的师父了尘都自叹不如。
他抬起头看着推门进来,气鼓鼓的小姑娘,便乖乖放下了手中的笔:“怎么了?”他柔声问脸色不好的温宁。
温宁噎了一下,随即想起了自己来之前便想好了,一点好颜色也不能给他看,要撑起自己作为一家之主的威严来,绝对不能给他蒙混了过去,于是小姑娘叉着腰,露出一个自认为已经极凶悍的神情来:“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实话?”
她这么没头没脑的一问,饶是无音也愣了一下,随后才反应过来她指的是什么,倒也不辩解:“我怕你担心。”
他抬起眼,目光如水。之前和了缘的死斗中他受伤不轻,虽然有药师佛舍利加持,到底是体力不支,现在看上去脸色还有些白,更显得人虚弱温顺,需要呵护的样子。
温宁一看他这样,心里的气先放下了八分,还剩下两分就是委屈。
气能消了,委屈却消不掉。
她走到无音边上坐下,伸手盖在了他放在膝盖上的手上——大概是因为之前失血过多的关系,无音的皮肤看上去有些苍白:“我本以为,你会受一百戒棍,下寒潭五十年,我在想,只是五十年而已,我等得起……”
“可我不知道,你要离开慈济寺,居然是三百戒棍,你受了这么重的伤,又修为折损,我……”
她握着无音手臂的手微微收紧,娥眉微蹙,看上去像是难过的不行。
然而无音此时此刻想的却简单得多——他的小姑娘虽然皱着眉头也很美,只是这样太让人心疼了,还是少皱得好。
于是他便抬起手,将手放在温宁的眉间轻轻揉了揉:“莫皱眉,西子蹙眉虽美,却让人横生怅意,阿宁要多笑笑才好。”
温宁抓下他的手,她的手暖,无音的确有些冰——若是在新月宗,她一定日日变着法子给他做暖身的药膳。
“可是,那是三百戒棍啊。”温宁急的声音里都带了点哭腔。
无音伸手将她拥在了怀里:“师叔和师父已经网开一面,许我在慈济寺调养好同了缘死斗时留下的伤,再受三百戒棍的刑,”他轻轻摸着小姑娘的头发,“这是无音该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