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烨宝,你会剥虾吗?”她凑近江闻烨的耳边,用气音问道。
男人夹菜的动作一停,好家伙,这是喊上瘾了,连说悄悄话的时候,都无法恢复了。
“烨宝不会。”他回。
顾思语抿唇,压制住上扬的嘴角。
完蛋犊子,江先生也被她带得不正经了。
眼看老爷子似乎又要长篇大论,指点江山,顾思语直接放下筷子,撅着嘴道:“烨宝,擦擦。”
除了她之外的所有人,都没眼看。
咦,江家要出个这样的小夫人?合着之前还是收着来的。
江闻烨一秒都没迟疑,拿起餐巾纸,慢慢地替她擦着嘴唇。
第一次替异性擦嘴,他的动作并不算温柔,但是胜在认真。
顾思语发现他真的很容易认真,哪怕只是一个简单的擦嘴,他却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投注在她的唇瓣上。
他低垂着眼睑,修长的手指在动作时,流露出一股淡淡的男士香水味儿,在这个瞬间,她甚至生出一个错觉,眼前的男人一定很爱自己吧。
“擦好了,很干净。要去补妆吗?”他很贴心地问。
“要。”
男人放下碗筷,冲着桌上其他人道:“你们慢慢吃,失陪。”
他站起身,将自己的胳膊抬起让她挽住,两个人往楼上房间走去。
徒留餐桌上风中凌乱的众人,江闻烨从哪儿找来的小妖精?
房门一关,原本亲密无间的人,瞬间就分开了。
顾思语站在门边,没有男人的同意,她连眼神都没有乱飘。
“随便坐。”他扯了扯领带,似乎觉得紧。
她挑了张椅子坐下,连忙和他沟通:“BOSS,我刚刚表现怎么样?”
男人轻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道:“我记得你的剧情大纲里,是要先蛰伏再伺机而动,怎么到这里之后,这么沉不住气,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改得面目全非?”
顾思语轻咳一声,瞬间将腰板挺直,这是要兴师问罪了?
“江先生,我本来的确想按照计划来的,如果他们给我下马威,说我上不得台面,不像个正经人什么的,我都无所谓的。但是偏偏他们一开始就冲着你来了,这我能忍吗?”
“像天使一样的江先生,怎么能遭受这样的冷遇?诽谤、诬陷和偏心,根本不配沾染您分毫。你就该挥舞着洁白漂亮的翅膀,造福人间,而不该受到攻击,幸好我对这些很熟悉,一切暴风雨都冲着我来好了,我是大心脏,足够为您遮风挡雨!”
她边说边抬起胳膊,用力挤出自己的肱二头肌,想展示自己有多强壮。
男人不说话,认真地注视着她,深沉的眼神之中,一时看不出其他情绪。
“今晚你如果不想留宿的话,我可以找个借口离开。”
他之前就通知过顾思语,要在这里过夜,但是此刻却临时变卦,显然是为了她考虑。
“不不不,我非常乐意。江先生不要跟我客气,你既帮我摆脱了缺德娱乐,还借公关公司给我,我如果不拼尽全力,心里不太好受,总要等价交换才能心安。”
“行,这里的东西你随便用,都让阿姨重新换过了。”男人说完这句话,转身准备走,又回头吐出两个字:“谢谢。”
声音很轻,语气却很郑重。
谢谢你这么替我考虑,连我家人都没这么细致。也谢谢你这么体贴,什么问题都没问。
男人走进了阳台,抽出一根烟叼着。
明明这里是他长大的家,可是他的背影看起来却如此寥落,活脱脱一副小可怜相。
顾思语吹了吹额头上的碎发,不由得轻叹一声:“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啊,在这种环境都能长成温柔绅士,江先生的涵养真不是一般的强。”
她开始整理思绪,今天江家到场的人员配置,其实就能看出不同寻常来。
首先老爷子比老太太看起来大上不少,虽然不到老夫少妻的配置,但是想必年龄相差不小。
再有江闻烨行三,上头姐姐行二,今天没来的老大肯定和江闻烨也不是一个妈生的了。
常言道有了后妈就有后爹,可是明明老太太是继妻,但是她生的孩子却活得跟小白菜似的,不招老爷子待见,而前头俩孩子倒是挺讨亲爹欢心。
顾思语咂咂嘴,唉呀妈呀,老太太这混得太次了,连累自己儿子都难受。
虽说她不会当后妈,但要是让她沦落到这种境地,继子敢对她龇牙咧嘴,她就敢上房揭瓦,比比谁更熊,反正她不在怕的。
大不了她就拼命吹枕边风,继子能有个啥风吹?要是惹她不高兴了,麻溜滚去喝西北风吧。
当江闻烨重新回到卧室里,他的情绪已然转好,显然是调整到最佳状态。
顾思语冲他招招手,“先生,我可以继续了吗?”
“继续什么?”
“当然是开作啊,您娶回来的不是作精,而是作死小娇妻,除非到了生命的尽头,否则不作不休。”
江闻烨:……
“需要我怎么配合你?”
男人不仅没拒绝,还主动提出帮助,那就是让她尽情开作的信号,顾思语顿时双眼发亮。
艾玛,这个男人真的是个天使,她当初真是火眼金睛,给自己找了这么好的差事,完全是她最大的底气!
江闻烨把老宅的管家叫了过来,递给他一长串清单,上面全部都是顾思语提出来的要求,整个老宅的雇佣全都忙碌起来。
小夫人要花园里新摘的十八种花瓣泡澡。
小夫人要盖没有鸭绒味道的鸭绒被。
小夫人睡前要喝没有牛奶腥味的纯牛奶……
清单上的每一条,几乎都在折磨着人的神经,老宅里所有佣人都处于敢怒不敢言的暴躁期。
对于这种处处透着找茬意味的要求,管家也曾抗争过,但是却被江闻烨全部镇压了。
这么大的动静都惊动了长辈们,老爷子抓来管家问清楚情况,当场气得要上楼找人算账。
“老爷,三爷说了,这些虽然难办了点,但并不是办不到,根本不算找茬。如果您生气了,也不用去找他,直接告知一声就行,他找人另外筹办,他说外面的人比家里的好用多了。”
老爷子一听这话,瞬间就坐了回去,不再叫嚣着找人算账。
他的举动都被江闻烨给料中了。
“真是吃饱了撑的。”老爷子气得咳嗽起来。
“三爷说,无论撑不撑,都要满足妻子的愿望,况且家里又不是供不起,他不抠门。”
“混账东西,这是在说我抠门了?”他气得直接把拐杖给丢了。
“赶紧去办,早点搞完拉倒,别半夜还在折腾,让其他人看笑话。”
老爷子摆摆手,打发他走。
管家欲言又止,其实已经惊动人了。
毕竟顾思语提出的物品,不止麻烦,还有极其金贵的那种,比如国外大师特调的手工精油,一克就要五位数以上,江家老宅没人用这玩意儿,得去别的地方搞。
天都黑了,哪怕让直升机运过来,也来不及,最后还是有人出主意,去隔壁别墅的夫人那里借来了一点。
临睡之前,顾思语得到了清单上大半的东西,还有一些实在搞不来,管家上来认错的时候,头都抬不起来。
他已经预料到小夫人会怎么作了,一世英名恐怕就毁在她手上了。
没想到她听完之后,倒是没有大闹起来,只是撇了撇嘴道:“算啦,我就知道想用你家老宅的东西太难了,还是我们自己家好,不用寄人篱下。”
管家十分不甘心地离开,并且被激起了斗志,下楼之后立刻召集所有佣人开会,主题宗旨就是:必须满足小夫人所有需求,坚决不能让她看扁老宅的佣人们。
晚上休息的时候,两个人躺在同一张床上,分盖两床被子,倒是没什么尴尬之处。
“江先生对精油过敏吗?”她拿着一小瓶精油,显然是管家舍下老脸去隔壁借来的。
“不。”
“好的,这是费蓝大师调制的薰衣草精油,助眠效果很好。”她对着两人的枕头喷了两下。
瞬间,清淡的薰衣草香就弥漫开,既不刺鼻,还有舒缓放松的功效。
她索要这个精油,主要就是怕两人第一次同床共枕尴尬,还不如在精油的香气下,早点入睡。
“我有没有说过,为什么需要找人结婚?”男人主动开启话题。
“唔。”顾思语想了想道:“没有。”
当时他们达成交易,其实是比较匆忙的,况且他给予她好处,她配合他领证,又不是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不需要知道理由。
“我们家的子孙后代都有一笔结婚基金,只要结婚了,就可以领走一笔不菲的金额。这笔钱对我没什么用处,但是这件事很有操作空间。”他主动交代。
顾思语心里感叹豪门子女的好处,不少老派豪门的确会提供各种基金,出生就有钱、上学有基金、结婚还有基金。
“好的,我会极力配合你,在维护合作关系的同时,还把你家搅得翻天覆地!”
她认真保证,语气是那样的斩钉截铁,仿佛接受了什么无比光荣的任务一般。
男人低沉的笑声传来,或许是在夜晚,又或许是躺在床上听,这声音比白天听起来还上头,像是吃了酒心巧克力,又甜又辣。
“你对我一点都不了解,就敢跟我合作,不怕我把你给卖了?”他显然是被逗乐了,情绪比之前高涨些。
“怎么会呢?我不许你这么妄自菲薄,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我命中注定的合作伙伴。虽然我们没有说一句话,只是眼神对视,但是我能看出来,你一定是个挥着翅膀的天使,坚决不能错过。我的眼神多好使,一眼即中……”
顾思语马上开口,义正言辞有理有据地反驳,直接把他捧上天。
男人的唇角再也抑制不住地上扬,好听话真的会上瘾。
说来也奇怪,他在工作的时候,最讨厌溜须拍马的下属或者合作伙伴,可是当遇到顾思语之后,这些反感竟然全都消失不见了,甚至还听上瘾了。
“我好像还没认真跟你说过,你说话真的很好听。”
今晚的甲方爸爸简直太过温柔,连夸奖都来得无比真诚。
顾思语嘻嘻笑着:“虽然这话我说过很多遍了,但还是要再说一遍,江先生,你真的既绅士又大方。”
“恐怕只有你会这么说了。”
“那是他们没眼光。”顾思语毫不客气地diss全开。
“晚安,顾思语。”
“晚安,江先生。”
或许是晚上和男人聊到了初见,顾思语竟然做梦梦到了那个状态,而且这个梦无比真实,简直就是场景重现。
那时她刚穿过来不久,钟诚带她频频参加酒会,有次她被人故意泼了一杯酒,胸前湿了一大片,周围响起的不是道歉声,而是口哨和起哄声。
她当场甩了脸色,张口就想骂人,钟诚立刻拉住她,还在低声劝:“哎呀,没什么好生气的,大家只是开玩笑,当女明星怎么能开不起玩笑?”
很显然经纪人嘴里说着女明星,但其实话里意思把她比作出来卖的,装什么矜持。
她冷笑一声,掐着嗓音甜腻腻地道:“嗨呀,我不知道其他女明星,反正我只能跟年轻干净的小帅哥开玩笑,如果是肥头大耳还、爱吹牛逼还色眯眯的中年油腻男,对我开玩笑还吹口哨的,那真是太恶心了,完全笑不出来。哎,不说了,我先离开——”
她还没说完,就“哇——”的一声干呕起来,活像是要直接开吐了。
“哎,我离开是去换衣服,可不是觉得恶心啊!”
顾思语马上解释,可是说完又开始吐,完全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还不如不解释。
“哎呀,我真不是觉得你们恶心,再说诸位也没有肥头大耳,还爱吹牛逼吧——”
她边说边把视线扫向全桌,这一桌子人,虽然有瘦的,但很显然也有符合这几个特征的中年男人,哪怕他们被经纪人冠上了“大佬”的头衔,也逃不开油腻男的名头。
至于爱吹牛逼,那从进入包厢开始,屁股都没坐到椅子上,唾沫星子就开始横飞了,细数自己这些年所谓的“丰功伟绩”。
“额,几位大佬,我可不是说你们啊,毕竟你们也不是色眯眯的嘛。”
都不等她发挥完,经纪人就撵她滚蛋了。
她离开包厢,站在走廊里,鼻尖弥漫着沾染上的烟味,再想起刚刚自己连光明正大的发火都不行,还得陪着笑脸才敢阴阳怪气,无数的委屈涌上心头,瞬间就眼泪汪汪的。
对面包厢的房门就在这时候打开了,江闻烨走了出来,与她四目相对。
哪怕是在梦里,她都记得男人的好皮囊。
他穿着一身定制的高档西装,只是或许喝了点酒,面容带着几分慵懒,领带已经被扯松了,目光潋滟,竟然带着几分多情的意味。
顾思语上下扫了一眼,看到他这一身行头,瞬间就明白这是个很有钱的凯子,脑子里也冒出了个念头:与其被那些肥头大耳的油腻男人围堵,不如主动钓个有钱有颜的凯子。
所幸这回幸运女神站在她这一头,男人看到她泪眼婆娑的模样,脚步微顿了一下。
虽然他很快恢复正常,并且转身离开,可是只走了两步,他又回来了。
都没等顾思语主动开口挽留,江闻烨就走到她面前,手里拿了块手帕递过来:“站在这里哭,容易引起坏人的注意。”
她长得漂亮,又被经纪人逼迫着打扮得跟朵小白花似的,的确很容易引起变态的凌虐欲望。
顾思语一把抓住他的手,道:“除了坏人,还有好人呢?好人不能救我脱离苦海吗?”
她当时用自己最高超的演技,营业状态最好的嗓音,让脸上那滴泪水看起来欲落不落,握住他的手也没有抠抠掌心这种诱惑的状态,反而是一种撒娇和委屈的模样。
没有男女之情,而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向强者寻求庇护。
“醒醒,顾思语,松手。”
她是被人轻轻喊醒的,一睁眼就发现男人无奈地看着她。
“唔,江先生,早。你在做什么?”他离自己很近,而且还是一副手臂撑在自己枕边,禁锢着她的状态。
“这话应该问你。”男人无语地低头。
她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见自己手里紧紧地抓着男人的睡衣衣角,下面的纽扣都被崩掉了一颗。
顾思语一惊,立刻松手,低声道歉。
“你做噩梦了?”他站起身,真丝睡衣已经被揉得皱皱巴巴,像是破菜饼一样。
“唔,不算,我梦到我们初见时,握住你的手让你救我,你不仅不救我,还想把手缩回去,我不让,然后就开始拔河了。江先生,你在我的梦里可真小气!”
她似乎还没完全清醒,嘟嘟哝哝地説清楚梦境,甚至还开始抱怨起来。
江闻烨:……
这梦里的事情也要怪他头上吗?
如果问其他人早起第一件事,大部分应该是去洗手间,但是落到顾思语头上,她睁眼后的第一件事,必定是开作。
男人去衣帽间换好衣服后,见她还是一副迷糊的状态,就塞了个东西进她的手里。
“梦里都是假的。继续抓着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