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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盏在医院醒来。一睁眼,就是白色的天花板,手背上用医用胶带粘着输液软管,她一偏头,就看见立在窗边抽烟的闻时礼。
外面天光大放,窗外绿枝斜溢,碎金弥撒般的光渗进重重叠叠的叶里。这些的这些,都只是男人挺阔身影的背景板,而已。
没有人打破这场短暂的安静。
包括她。
望着闻时礼融在光里的身量,时盏微微眯眼,恍惚间想起那日他跪在天王殿里的弥勒前,看佛的目光里没有一丝敬畏,反而写满阴鸷的屠意。
直到他手里的那支烟燃到尽头。她看见他将未灭的烟蒂扔出窗口,下面很快飘来一声女人尖叫,想来是掉在人儿头或肩上了。
坏人脸上却没有歉意,只是浮浪地冲窗口下方一笑。
闻时礼这人很会吃皮相的红利。好比此刻,他就那么冲着被烟头砸到的路人女子笑笑,那女子就收敛起所有怒容,还朝他挥手打招呼。
时盏默默看在眼里,看他关窗后瞬间收住脸上笑意,转为阴冷的面无表情,然后等他缓缓转身对上她的视线,那笑又再度自薄唇浮起。
成天演,这男人不累吗,她不禁想。
闻时礼穿着一件质地精良的黑衬衫,领口敞开两颗纽扣,露出的脖颈修长皮肤冷白,年轻得叫人看不出真实年纪。
他缓步迈过来,双手落在床沿上撑着,俯身看她的脸,冰冷镜片里折出上方的白光。
“醒了?”闻时礼轻声问了一句,维持着俯身看她的姿势,“昨晚原本想办了你但是你却晕了,我从不操死鱼,那样太没趣了,所以大发善心送你来医院,你准备怎么谢我阿?”
时盏淡淡道:“我没让你送我来医院。”
闻时礼唷了一声,“听你这话,我还有错了?”
时盏沉默地转开脸,她避开他的声息和目光,他这样的姿势,非常居高临下,偏偏她是个不喜欢被俯视的人。要是能忍受,也不至于离开闻靳深。
“你跟我吧,小东西。”他提出建议,“跟我那侄子比,我可有意思多了。”
闻时礼常年玩弄女人,身上有股难掩的游刃有余,里面挤满各种女人的香气,在他和下一个猎物兵戎相见时,散得四处都是。
就连提议听起来,都有不容置喙的下作。
时盏实在不喜欢这样的对话,也没有继续交流的打算。她推开他的肩膀坐起身,干脆地一把扯掉手背上的输液针。
鲜血滋滋地流,滴在雪白的被套上。闻时礼直起腰身,挽着笑意看她时眼神冰冷,就像是在看游乐园的动物表演。
他没去按护士铃,只冷眼旁观时盏赤脚下床。又在她将门拉开时跟过去,伸手一把从后面将门重新按上,将她整个人抵在门上。
时盏浑身一紧,后背传来炙浪的温度。
闻时礼在她耳后笑着说:“跟我有什么不好呢?”他的手指穿进柔软发丝里,语气里的怜惜难辨真假,“我们是一类人,在我这里,你可以肆无忌惮做任何想做的事情,人生苦短,何必委屈自己呢?”
他的话听上去,更多的是循循善诱。
时盏不屑至极,淡淡嘲道:“肆无忌惮?”她挣扎着转过身去,被他制服住的身体重重撞在门上,只仰首去看闻时礼那张斯文的脸,“我已经够肆无忌惮了。”
“不,不一样。”闻时礼笑着纠正她,“你可以shā • rén放火,无恶不作,我将永远为你辩护。”
阿,他是个律师。
时盏真是佩服他,怎么就能下流无耻到令人忘记他是个律师呢,还是逢敌难有败绩的知名金牌大状。
手背上的血还在流。
滴在脚边,滴在男人黑色皮鞋上。
时盏唇色苍白,骄傲不改,“我不需要依附任何男人而活,当然,闻家男人也不是我这种背景肮脏的俗人能攀的。”
她永远都没办法忘记闻靳深母亲和妹妹看她时的表情,那两人实际是笑着的,可笑里藏着多少嫌恶,只有她心里最最清楚。
闻时礼的手落在她腰上,轻而易举地握住一大半圈,他微微偏头看着她腰间的病号服,说:“说依附就没意思了。”
他不要她的依附,他要拉她一起共沉沦。这样才有意思。
也就是在那个时刻——
闻靳深出现在病房外,透过门上小玻璃窗,看见闻时礼如何将她抵在门上戏弄,他面无表情地抬脚,重重往门上给了一脚。
嘭地一声,时盏后背陡然一麻。
闻时礼慢条斯理地抬眸,隔着层薄窗,对上门外闻靳深清肃的眸光。他松开女人的腰肢,眯眸笑着说了句:“你前男友来了。”
没等闻靳深强行推开门,时盏就先一步推开面前男人,往病床方向走去,后面传来开门的声音,她不动声色地沉默着,坐在床沿上伸手摁了护士铃。
闻靳深走进病房,第一眼注意到的是地板上刺目鲜血,他连眼风都没丢给闻时礼一个,径直越过,停在她面前,低眼看着她捂着流血的手背。
时盏坐着没动,也没抬头,正前方视线里是男人白色的衬衫。
洁白的,一层不染。
护士正好端着托盘进来,闻靳深伸手一把接过,说了句我来吧,也没管护士同不同意,就取出棉球握住她的手腕开始止血。
护士原本想说点什么,但看见闻靳深手法专业也只得作罢,默默退到一边。
闻靳深一边低头处理,一边淡淡问:“小叔,您这是几个意思呢?”
时盏这才抬头,她去看他的脸,没什么鲜明表情,目光也只专注地落在她的手背上,可偏偏令人瞧了,容易心生惧意。
闻时礼缓缓从门口踱回到床尾,手撑在床尾冰冷围杆上,笑了:“她不是和你分手了么?怎么,难道叔叔捡你玩剩下的都不行?哪儿有这么霸道的事情。”
闻靳深长长吁出一口气,表情很严肃。以前时盏最不喜欢他板着脸,会觉得凶,会觉得冷漠,会觉得一点儿也不温柔。
处理好伤口,闻靳深将没用完的棉球丢回托盘里,说:“我和她在一起,不是在玩。”
“可你们已经分手了,难道不是吗?”闻时礼笑得很轻松,耸耸肩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