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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盏视线趋于模糊,但看着闻时礼奔跑身影,思想有些抛锚,她在想,在认识他这个人这么长一段时间,好像还是第一次看见跑起来是什么样的,虽然看不太清楚,但也算是看见了吧。
因为平时的闻时礼看上去永远都是慵懒恣意的,步伐始终不紧不缓,像是稍微快一点儿就会很累人。
很快,闻时礼奔至眼前,旋即时盏就感觉到身体一轻,也不知道是被他抱起来或者是提起来的。
时盏是真分不清,毕竟闻时礼对待女人很粗暴,她不认为自己是个例外。
其实眼下,闻时礼是抱她起来的。
怎么说呢,那动作算不上多温柔,但是和他对其他女人粗暴相比下来,确实要好上很多了。
隐约间,听见几声“小东西”,是闻时礼在喊她,紧跟着闻靳深声音更为强势地穿插进来:“你别碰她!”
时盏:“”
真是吵死了阿。
这两个男人。
时盏还在持续干呕,感觉喘不上气,胸口闷得发慌,她胡乱抓住不知谁衣领,艰难地喘息:“我呼吸不了,好难受——”
“盏盏!”原来是闻靳深衣领,他语气不再是平日的清冷无温,字字染急,“你别急,慢一点,我一直在。”
被推到一边的闻时礼默默注视着这一幕。
他往床沿上一坐,神色不明地嘲道:“你怎么谁都想拯救,你以为你是神?”
闻靳深沉着脸,没有搭话,只是单膝跪在地上搂抱着怀里时盏,不停地用手掌给她顺气:“别急,慢慢呼吸。”
“焦虑症这么严重?”闻时礼看着男人怀里脸色撒白如将死之人的时盏,笑了,“赫赫有名精神病院长,不会连个焦虑症都治不好吧,这么没用?”
闻靳深还是没有回答。
他见过更严重焦虑症,不是别人,正是他小叔,那也是他迄今为止见过最最最严重焦虑症,没有之一。
救护车很快赶到影视城的dk连锁酒店楼下,一次性拉两名患者。
后车厢位置有限,护士说只能上一个人,穿好衣服下来的闻时礼不肯买账,好说歹说都非得要跟着上去,最后没办法,生生撵下去一名随行护士才作罢。
闻时礼从钱夹里取出几张大钞丢给小护士:“你打车。”
小护士拿着钱在风中无语,有钱您自己打车不行吗?
一共七个人,有一名医生和两名护士。
时盏和那名受伤的e奶妹分别躺在移动担架上,两侧分别坐着闻时礼和闻靳深,两个人面对面,同样的面无表情,三分相似眉眼,互相注视着对方。
闻靳深最先笑了一下,打破沉默。
“你还没回答我呢?”
闻靳深手紧紧握着时盏的手,目光无温:“回答什么?”
“我问题阿。”闻时礼傲慢慵懒地笑着,“你觉得自己是神明还是佛祖,怎么谁都想救阿?”
这不是普通问话。
而是变相嘲讽。
闻靳深很清楚他为什么会这样问,很无奈地叹气:“小叔,我从没这样说过,而且我已经尽力而为,是你不愿意配合我,你情况有多严重你自己不清楚?”
闻时礼挑眉,很是慵懒地阿了一声:“对对对,是我无药可医。”
之后,再没有人开口。
旁边的三个医护人员觉得十分奇怪,完全听不懂他们两人的对话。
其实,听不懂才是正常的。
闻靳深永远记得第一次见到闻时礼场景。
那是个盛夏雨夜。
十九岁白衬衫少年闻时礼登门闻家,一身透湿,浑身狼狈。那时候只有爷爷一人笑着说欢迎回家,其他亲眷全部木着一张脸,眼神十分冷漠。
尤其是奶奶,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了句:“哎呀,没骨气小杂种还是上门来了阿。”
六岁他拉着温华裙角,童音清晰地问出一声:“妈妈,那个大哥哥是谁呀?”
温华回以冷漠和无声。
没有人告诉他答案,最后还是爷爷拉着他手到闻时礼面前,摸摸他头:“他是爷爷的小儿子,是你小叔叔,快,叫一声小叔叔问个好。”
“小叔叔!”
六岁他,可能是整个闻家除爷爷外第一个接纳闻时礼人。
然后他和闻时礼眼神对上。
那是一个能让他记一辈子眼神,漆黑眼眸里没有一点温度,锐利阴鸷,眉眼写尽生而为人冷漠,很像古时那种死士,没有牵挂,只为赴死。
非常可怕眼神。
以至于见到闻时礼第一面,六岁他就做了一整晚噩梦,梦里全是孤狼野兽追着他咬,要吃他肉,喝他血。
后来,他经常能听见家里佣人们在背地里讨论闻时礼,用的词语都非常极具侮辱性,什么“贱种”“三儿的儿子”“野杂种”之类的。
虽然他那时还小,但都知道这些话不是什么好话。
有一晚暴雨天。
他从钢琴房出来回房间,经过闻时礼房间时,听见少年撕心裂肺地呐喊,声音嘶哑,濒临灭绝。
门有一条缝。
他将单眼放在缝前,去看房间里场景。
整个房间里都没有开灯,窗户大开着,狂风吹得窗帘呼啦乱响,借着白晃晃闪电,他看清楚闻时礼狼狈地跪在窗前,姿势侧对着他,发了疯一样双手抱头往地板上磕,一下比一下重,额头上早已鲜血淋漓,顺着五官往下流,也没停下。
一边磕一边吼,一边流血一边用力。
也没想那么多,小小的他推门哒哒地跑进去,两只手一齐抱住闻时礼手臂:“小叔叔!痛呀,你不要这样呀!”
少年停了,目光呆滞地看着他。
“小叔叔”他又喊了一声,用小手抹抹额头上鲜血,“你不痛吗?”
轰隆——!
又是一阵雷鸣。
少年黑瞳危险,鲜血流进眼睛里染红白色瞳仁,唇色苍白也笑得虚弱:“我痛阿,就是痛得受不了才这样”他说着,然后捏捏孩童脸蛋儿,“但是小叔叔没救了,小叔叔存在就是个错误。”
“那找医生呀!”六岁他还不懂什么是精神病,“你身体哪里不舒服,小叔叔。”
少年捂着胸口,声线嘶哑得很:“这里痛,好痛。”
“”他用嘴往少年胸口吹着风,一边吹一边说,“我给小叔叔呼呼,我们去看心脏好不好?”
少年苦笑着摇头:“没用的,我病入膏肓了。”
紧跟着,少年就开玩笑般对他说:“小孩儿,你以后去当精神科医生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