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宴的酒席持续了整个后半晌,直到天色昏暗才结束。
观礼吃酒的宾客散去,留下小院一地狼藉。
钱母带着喊来帮忙的邻里妇人们正在收拾,新房里时不时传来的哄闹声让她们忍不住一起笑开。
这个时候,大多数人都已经吃饱喝足回家去了。
但还有一群姑娘小伙子们跑去了新房待着不肯离开。
做什么?等着闹洞房呗。
这是结婚的习俗之一,主要意在通过大家伙的闹腾,让新婚小两口彼此接触着熟悉一下,不要脸皮太薄不敢亲近什么的,有益于夫妻生活和谐等等。
因此就连钱父钱母对此也没反对,让一群人可着劲儿去闹,他们只在旁看着点,别闹过了就行。
而闹洞房的人里基本都是村里的小伙子,大家都认识,心里自有一杆秤,不会弄出意外来。
不过因为村里一枝花被半路杀出的程咬金摘取了,他们也是有气的。
所以今晚新郎官可是要遭受一番罪了。
伴随着吵吵嚷嚷的喧闹声,只见不算太大的新房内满满当当地挤的都是人,大多数都年岁不大,其中偶尔夹杂个过来凑热闹的老人家或者媳妇子。
大家伙说说笑笑乐不可支,目光几乎全都聚集在人群中心,坐在喜床上的那两位新人身上。
喜床旁边围了一圈小孩子,个个好奇地不停想要往新娘子或喜被喜果上伸手,然后迅速被站在一边主持大局的周二子眼疾手快地一一打去,不叫他们毛手毛脚地搞破坏。
“来了,来了,饺子端来。”
媒婆涂着大红胭脂喜庆地挤过人群,将一碗刚煮好的饺子送到新人面前。
周二子赶紧挺直了身板儿,清清嗓子喊一声,“上饺子!”然后示意新娘子快吃。
这会儿,新房里的其他人都情不自禁地止了声,一心两眼全都注视在喜床那边,目光或是喜悦、或是打趣、或是等着看好戏,反应不一而足。
众目睽睽之下,钱宝丽侧头看了眼身旁并排坐着的男人,正和他深邃精致的凤眼对上,不禁脸上一热。
钱宝丽猛地回头,心口怦跳着接过媒婆手里的碗筷,匆忙夹起一只饺子来吃。
“生的?”刚咬下第一口,她就立马察觉出不对劲了。
一碗饺子汤热腾腾地冒着气,里面放的饺子却是生的!
不等她疑惑是不是有人搞鬼想整她,媒婆当即欢喜拍巴掌接口道,“生生生,当然得生,祝福新人早生贵子,百年好合……”吉利话一连串的出来,都快被她说成一朵花来。
围观的其他人此时也都应景地叫好鼓掌,倒让反应过来的钱宝丽猝不及防爆了个大红脸。
她早该想到的,后世电视剧中就有这么一出。
没想到一遭穿越,这种事儿轮到她身上来了,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反正心里五味杂陈就是了。
因为饺子是生的,并没有让新娘子全部吃掉,只是咬一口说句生图个吉利,所以很快就被撤了下去。
媒婆那一番道贺话没白说,钱二子随即抽出一张红包给她,喜得她道喜连连。
红包里其实没装几毛钱,没看钱二子身上揣着一沓么,就等着待会儿闹洞房谁表现好就赛给谁一个,一方面是奖励,另一方面也是叫大家伙得个赏沾沾喜气。
但蚊子腿再小也是肉,而且这还不算在谢媒礼里面,是媒婆赚的外快,当然是多多益善为好,怎么能不高兴呢。
生饺子吃了,媒婆功成身退,剩下的都是年轻人的主场。
钱宝丽作为新娘子,而且初来乍到,不宜表现太过,因此只能低着头装羞涩,让干嘛尽量照着做,只希望早点过了这一关。
而卫斯年虽然面容上长的冷酷十足,但他喝了不少酒,身上带着酒气,眉梢眼角还勾笑,又是今儿个夺走村里一枝花的新郎官,大家伙也不怕他的气势唬人,照样该怎样闹就怎样脑,对他一点不手下留情的。
首先被拿上来的是一只苹果,被钱二子亲自穿了线吊在上方。
春天里新鲜的苹果可不好找,这一颗还是钱父特地从供销社里抢着买来的,就为了闹洞房的时候用上。
苹果准备好,两位新人被众人你推我我推你地推到苹果两边,隔着它面对面跪坐着。
“咳,来来来,新人一块吃苹果,谁啃的慢了要有惩罚的哦。”钱二子站在喜床上吊着苹果宣布了规则。
众人顿时十分给力地起哄,拍巴掌吹口哨,闹腾一片。
钱宝丽“…………”
抬头朝卫斯年递过去一个眼神,对方不知道领会到了什么意思,下一刻就凑上去一口叼住了苹果。
周围所有人立即大赞了一声好,然后也不晓得是哪个促狭的在钱宝丽身后突然推了一把,让她的嘴巴直直撞在苹果另一边上,引起大伙一阵哄笑。
到了这个地步,钱宝丽身为新娘子也不得不给面子,开始就着姿势开啃了。
苹果很脆,咬一口清爽的汁水立马流进嘴里,令人感到分外的甜。
与此同时,两人的眼神在这过程中不可避免地交接纠缠上,无言的暧昧气氛在他们之间渐渐升起。
钱宝丽动作没有卫斯年快,力道也比不上人家,总归输掉了第一场小游戏。
“按照刚才说的,输的人接受惩罚。”钱二子笑眯着眼出声,在两位新人间瞟过一个来回,决定道,“那就输家背上赢家绕床走一圈,你们说好不好!”
“好!”大家伙纷纷大声响应。
以往都是看新郎官背新娘,这还是第一回见要新娘子背新郎官,话说钱二子不是新娘子亲堂哥吗,怎么敢不向着自家妹子来这样一出嘞?
钱二子当然是有他自己的打算,暂且不可说。
钱宝丽作为输的那个,即便感觉这惩罚有点坑,但在众多目光看着的情况下,她也只好下床背过身去,示意卫斯年上来,她背着他意思意思地走两步交差。
她不是没想过赖掉,但是谁知道他们这些人后面还有什么骚操作,不妨先老实做了,左右不是什么太难的事。
钱二子连同众人这下都侧目而视,瞧着新郎官的反应。
卫斯年不知道有没有察觉到他们的‘险恶用心’,但他一个大男人是不会让新婚妻子劳累地背他的,即使这只是游戏。
要背,也是他背她。
因而,下一瞬,正等着卫斯年爬上背的钱宝丽突然被一把揽住腰抱了起来。
她一脸懵地躺在男人宽厚的怀抱里,看着他极其自然地下床走过一圈,然后在大家伙的口哨声中又将她放回喜床上。
钱二子露出笑模样,点着头看起来分外满意,轻咳几声说这一关过了,接下来是吃面条。
所谓的吃面条,也即是新郎官和新娘子共吃一个面条,一人从一头开始吃起,最终那一刻贴到一块去。
小伙子们想看的就是最后两人亲上,惹得在场的几个姑娘家满面羞红。
钱宝丽特别注意了,在吃到快贴上时立马一口咬断面条往后退,没叫他们瞧见两人亲嘴儿的画面,令一众万分期待的小伙伴嘘声失望不已。
面条亲之后是隔着报纸亲、新人手拉手不能断等等。
让新郎官尝到甜头后,他们就开始整蛊他了。
什么新郎官做俯卧撑,让新娘子骑大马不喊不要停之类的洞房节目,全被一群小年轻搬出来让卫斯年照做,光是五个亲堂兄弟一人出一个主意,最后都把人新郎整的浑身出汗气虚喘喘。
“哎呀,新郎官身体不太行啊,以后可要多干活锻炼锻炼。”钱二子还在一旁略带嫌弃道。
这场下马威立的足,白脸唱的也不错,唱罢后红脸就适时登场了。
钱母终于带人将院里的一摊子收拾的差不多了,趁着钱父去还各家板凳桌椅的功夫,她过来瞧着可以了,赶紧催促着大家伙散去各回各家。
闹也闹过了,别耽误小两口洞房。
等所有人离开后,新房里顿时安静了下来,静寂的空间里只有两道清浅的呼吸声。
两人挨着腿坐在床上,双方都没先开口说话。
这时门口吱呀一声,钱母笑颜如花地重新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个托盘,上面放了两碗热食。
卫斯年准备下床去接,被她连忙摆手不让动,自己很快走进来。
“闹了这么久,都饿了吧,我给你俩做了宵夜,都趁热吃光。”说着钱母将托盘放下,一人给端了一碗,催着他们快吃,看那架势是想等着收碗筷。
钱宝丽的确有些饿了,折腾了那么一场,之前吃下去的鸡汤面早就被消耗一空,钱母端来的吃食送的正是时候。
她一个姑娘家都快要扛不住了,更别提后晌那会儿光被灌酒没吃过什么东西的卫斯年了。
他怕是早就肚里空空,只是没吭声而已。
好在钱母一直都注意着,及时送来了吃的,没让新女婿真饿着肚子去洞房。
只是两晚宵夜都是汤水,看起来貌似不顶饱,钱宝丽端起自己那碗挑起其中一块切片的肉很是奇怪,问钱母那是什么肉,形状怪就不说了,闻着也有点怪怪的,不会是坏了吧。
钱母哎哟一拍大腿,道是错了错了。
“这是小卫的,你吃这一碗。”她立即给他们两个换了碗,将钱宝丽刚才没来得及动的那碗汤推到卫斯年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