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夜色,仆人们正把糖和布搬上驴车,他们轻手轻脚,唯恐吵醒了“贵客”,这次要押车去城里的是一名叫牙的魔族,他长得也没有其他魔族那么怪异,至少鼻子眼睛和嘴都待在该待的地方,仆人们搬运的时候,他就在一边吃面包。
年纪小的男仆胆子大,对牙说:“城里怎么样?好玩吗?”
男仆来到这里之前住在村里,他不知道城里是什么样的,但他父母还活着的时候曾经对他说过,城里有很多好东西,还有修得高大漂亮的圣院,是天堂一样的地方。
牙吃完最后一口面包,才说:“不怎么样。”
又丑又脏,比深渊之下还臭,在深渊里,他们好歹还知道挖个坑埋起来。
城里的人族连坑都不挖。
而且城里的东西也不好吃,请的厨娘做的食物总是难以入嘴,还不如卡坨直接煮熟的味道好,可惜他们在外面不能吃卡坨,只有实在嘴馋的时候,会偷吃一点糖。
牙还说:“路上总有死人和死婴。”
男仆打了个哆嗦,以前村子里也一样。
牙朝小男仆笑道:“怎么?你也想到城里去?”
小男仆连忙摆手:“不、不,我只想待在这里。”
小男仆这个年纪,正是对一切事物都充满好奇的年纪,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探知欲,说不想出去就假的,可是比起好奇,对未知的恐惧更大。
货物都装好车之后,牙就赶着几辆驴车走了。
留下男仆们在原地望而兴叹:“一个人赶四辆车,他可真厉害。”
小男仆不服气:“等我长大了,我也可以。”
男仆们笑:“等你长大,还得等五年呢!”
对这个年纪的小孩来说,五年,简直就像一辈子那么长。
小男仆瘪着嘴,不说话了。
他小声说:“不知道黑什么时候回来。”
小男仆是被黑带回来的孩子之一,他年纪大,所以很快得到了工作,工作内容也很简单,打扫城堡,活不累,重活也不许他干,黑没走的时候,他不工作就能去找黑。
黑会带着他们去树林里打猎。
有时候像爸爸,有时候像哥哥,跟在黑身边总是很有安全感。
小男仆也是后来才知道,人族是不会像黑一样变成“怪物”的,黑亲口告诉他们,他是魔族。
可是黑是魔族有什么关系呢?同是人族的强盗杀了他们的父母,还准备吃了他们,反而是黑这个魔族保护了他们。
男仆们在旁边说:“冬天下雪之前应该会回来吧?不然下雪路不好走。”
“也说不定他们今年要在城里过年呢!”
“冬天咱们就能住上新房子了!又大又漂亮!还有专门做饭的地方!”
男仆们笑谈着马上就要到来的好日子:“分到了房子,我就要考虑结婚的事了。”
其他人吃了一惊:“在领地里找吗?你看上了哪家的?”
说话的男仆摸摸鼻子:“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成。”
“快说啊!是谁!我们帮你想办法!”
男仆小声说:“艾玛。”
“哦——是艾玛!她今年多大了?反正早就成年了,她挺能干的。”
艾玛是个能干的,不怕吃苦的姑娘,造纸坊关了以后,她不管是挖粘土还是建房子都很卖力。
因为她,他们一家都生活的很好,比大多数家庭都要好。
追求她的人不少,不过都没有成功。
男仆们说:“你要送女孩喜欢的礼物。”
“我听人说,女人就像龙,喜欢亮晶晶的东西。”
“我可买不起银器,卖了我都买不起。”
“宝石也是亮晶晶的。”
“我听说宝石是灰扑扑的,只有国王和王后还有圣院长的王冠上的宝石才是亮晶晶的。”
男仆:“到时候再说吧!她要是看不上我,我也没有办法。”
可能是因为生计的问题解决了,人们开始追求其他东西了,比如爱情,比如家庭。
领地上没有结婚的年轻人可不少。
这片大地上到处都弥漫着荷尔蒙,长辈们乐于见到孩子们互相追逐,谈一段恋爱,男孩们开始注意起自己的形象,身材好的就总是会脱掉外衣,光着膀子走在路上,女孩们也一样,她们会去摘野花来打扮自己,甚至还找了能给棉线和麻线染色的植物。
就连池晏,都被影响到了,他有时候看着克莱斯特换衣服,都移不开目光,尤其是克莱斯特换衣服的速度越来越慢,他能看到克莱斯特上身每一块肌肉的起伏走向。
池晏躺在床上,呈大字型,很没有诱惑力地说:“你能不能换快点,我离十八还有一年半呢!年轻气盛,我很可怜的。”
克莱斯特换上睡衣,爬上床,刚躺上去池晏就贴过来,抱上了克莱斯特的腰。
克莱斯特板着脸:“离我远点,热。”
池晏不敢置信地看着克莱斯特,克莱斯特竟然拒绝他爱的抱抱?!
克莱斯特翻过身,背对着池晏。
池晏就是再迟钝也知道克莱斯特生气了,但他不知道是自己惹到了克莱斯特,还是别人惹到了克莱斯特,更不知道克莱斯特是为什么生气,但他撒娇哄人习惯了,因此趴在克莱斯特的悲伤,耍赖道:“克莱斯特,你别不理我。”
以前池晏逃课去上网打游戏,被池妈妈从黑网吧揪出来以后,他就是这么撒娇的。
对自己亲近的人撒娇,不丢人。
克莱斯特还是不理他。
池晏去搂克莱斯特的腰,被克莱斯特掰开了。
池晏:“我真惹你生气了?”
池晏摸摸后脑勺:“那、那你跟我说我哪儿惹你生气了,我以后都注意。”
克莱斯特:“你自己不知道?”
池晏抿着唇,有些迷茫的愣了几秒才说:“不知道,我妈妈以前说我还没长大,不懂得换位思考,说等我被人伤了心就会懂了。”
可是他还没被人伤过心,还没来得及懂,就到了这里。
池晏再次趴到克莱斯特的背上,手脚并用,紧紧的搂住克莱斯特,死死的抱住对方,然后去咬克莱斯特的耳朵:“你跟我说,如果是我做错了,我保证好好认错,以后再也不犯了。”
“好不好?”池晏在克莱斯特的背上扭,“克莱斯特,好不好?”
池晏继续撒娇:“你别不理我,我做错了你要说,不然我怎么知道我做错了?”
等了很久,克莱斯特的低沉沙哑的声音才在安静的室内响起:“你不会有孩子。”
池晏愣了愣,没反应过来。
克莱斯特的声音简直称得上阴狠:“你这一辈子,都不会有一个孩子。”
似乎只是想想那一幕,他就要shā • rén。
池晏终于想起来了:“……我、我真的只是在开玩笑,我没想那么多……”
克莱斯特低笑了一声:“那是我想多了。”
“你又不是非我不可。”克莱斯特的声音里带着笑,可听起来却那么冷,“你是魅魔,想要什么样的人得不到?”
从池晏的角度,能看到克莱斯特额头的青筋,他忽然福至心灵:“什么样的人都不是你。”
池晏没学过甜言蜜语,但此时此刻,简直就是信手拈来:“我决定让你当我男朋友的时候,就没有再想过其他人。”
克莱斯特忽然坐起来。
池晏吓了一跳。
克莱斯特抓住池晏的手腕,压在了池晏的上方。
池晏咽了口唾沫,克莱斯特的黑色长发披散下来,他漆黑的眼睛紧盯着池晏。
他像一只雄狮。
凶猛地盯着自己的猎物。
似乎下一秒就会撕咬开猎物的喉咙,喝干猎物身体里的血。
池晏的手抓着克莱斯特的手臂,克莱斯特手臂的热量让池晏觉得自己在摸一块烧红了的碳。
池晏相冲克莱斯特笑,或者继续撒娇,可是在克莱斯特这样的注视下,他什么也没有做,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然而最后,克莱斯特只是埋下了头,克莱斯特的头埋在池晏的颈边,他在喘气,池晏觉得自己的脖子很痒,可他不能伸手去挠。
氧气似乎要消失了。
池晏也喘起气来。
克莱斯特的头发真黑啊……
池晏一边喘,还一边分神想。
克莱斯特啃咬着池晏颈边的皮肤,挑起一小片,用牙齿慢慢厮磨。
池晏一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个晚上池晏没有睡好,早上穿衣服的时候他还狠狠地瞪了克莱斯特一眼:“你故意的!”
克莱斯特也在穿衣服,他挑眉看着池晏,池晏连忙把衣服裹紧:“你太阴险了!”
昨晚他好不容易守住了阵地。
要不然今天就起不了床了。
池晏想到这儿,脸就一红。
他通过昨晚的事,终于知道两个男人在一起是不需要禁欲的。
可是不配套啊!
克莱斯特……那可真是让人恐惧的尺寸。
池晏穿完衣服以后说:“你根本没生气,你就是吓我。”
克莱斯特:“生气了。”
最开始是生气了,但池晏一撒娇,那点怒气就像纸糊的老虎,风一吹就消失的了无痕迹。
池晏哼哼唧唧地说:“下次我就不会着你的道了,我今天去看看房子修得怎么样了,房子修好了还得修路。”
克莱斯特看着池晏离开房间,又回头看了眼凌乱的床铺。
他的小魅魔昨晚哭了,泪水落在他的手心。
克莱斯特用那只接过小魅魔泪水的手,捂住自己的口鼻,低声笑了。
池晏在外头吹风,天气逐渐变热,城堡里有不少仆人学着池晏的样子做了短袖短裤,所以池晏的这身装扮并不奇特——看得久了,什么奇特的新事物都不奇特了。
矮人们正在屋顶铺瓦,一层层铺过去,青灰色的瓦片陪着淡红色的墙面,竟然意外的不难看,地基都是牛头人们在打,他们有力气,又老实憨厚,谁都能欺负他们。
池晏就看到一个牛头人被一个平民指使着去搭框架——这是平民的活。
池晏有些生气,正想让仆人过去,就看见一个年轻人跟那个平民吵起来了。
“凭什么让他去干?!他忙到现在一口水都没喝!”巴顿气得脸庞涨红,不顾同伴的阻拦,冲到那个平民的面前跟对方吵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