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清后知后觉地想起一件事。
关于黑麦威士忌的事情,既然已经知会过绿川和安室了,那琴酒那边也不能厚此薄彼。
虽然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通知的必要,但该说还是要说一声的,毕竟这也称得上是一个不错的和琴酒通个电话聊聊天的理由。
所以挂断黑麦威士忌的电话后,他顺手拨通了另外一串极为熟悉的号码。
“喂?”
听到熟悉的嗓音,清水清不自觉地又放松了几分:“在忙吗?”
“没有。”
大概是他的错觉,清水清总觉得今天的琴酒的声音听起来比以往都要冷一些,他顿了顿,继续道:
“倒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有个事情要和你讲。我这边新调过来了一个新下属,你或许有印象,他叫……”
“黑麦威士忌。”琴酒冷淡地打断道。
“嗯……?”清水清诧异了两秒,迟疑地开口:“你已经知道了啊。”
那就没有正当理由继续把这通电话打下去了,只是想和琴酒聊聊天的清水清无声地叹了口气。
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了一声极为短促的笑声,甚至都不像是笑声而是什么无意义的音节,清水清本能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但还是硬着头皮延续话题:“你从哪里知道的?”
“你,很好。”
“?”清水清被对方突兀的话弄得云里雾里,有些摸不着头脑,“你……”
“关于这件事,我会和你,面对面地好好谈谈。”
“啊?奥,可以,那你什么时候……”
嘟———
“……回来?”
清水清和屏幕上显示着已挂断的手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竟然没分辨出来琴酒这次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不过挂断电话完全是琴酒的常规操作,所以四舍五入就是没什么问题吧。他随意找了个理由搪塞自己,注意力又很快地被另一件事转移,心情不错地哼了会儿没什么调子的小曲儿。
——毕竟他已经很久没见过琴酒了。
*
干他们这行的一般也没个下班的准确时间,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看看表也该到晚饭时间了,清水清正考虑着要不要打通电话给琴酒问问晚饭用不用等他一起吃,突然听到门口那边的动静,他本能地扭过头去看,恰巧与刚刚推开房门的琴酒对上视线。
清水清脑子一抽,莫名其妙地按下了手中那只手机的拨通键,于是在两人谁都没有率先出声的寂静中,一阵嗡嗡振动声突兀地响起,站在玄关处的琴酒目不斜视,从口袋里拿出嗡嗡嗡振动个不停的手机,面无表情地将这通电话挂断。
坐在沙发上的银发青年为自己无厘头的行为尴尬地笑了两声。
……哪里不太对劲。
清水清静静地看着那个有着一头金色长发的男人慢条斯理地摘下帽子、又脱下风衣外套挂在门口的衣架上,诡异地从这几个普通的动作中嗅出几分不同寻常的讯息。
但是他没有动,依旧稳稳当当地坐在沙发上、静默地注视着那个他带了好几年的下属如云流水般地完成进屋前的一系列动作,又一步步走近。
室内拖鞋柔软的鞋底可以让脚步声放到最低,于是几乎没听见什么声响,几秒钟后沙发骤然一沉,一个高大的人影在隔着他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外的位置并排坐下。
清水清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那个刚刚踏进安全屋内的另一个人身上,脑子里原本考虑中的那个关于晚饭的问题快速地被另一个全新的问题代替,他沉吟片刻,加上始终没等到对方出声,干脆率先开口道:“今天看起来心情不太好啊。”
半晌后依旧没等到回应,清水清也不在意,他和琴酒彼此之间已经认识了好几年了,这个男人无论会做出什么样的态度他都不会感到意外,于是自言自语地继续道:“看来心情的确是很一般了。”
大概是也没什么其他的事情好做,琴酒这个状态也不像是会好好跟他去吃晚饭的模样,清水清对琴酒总可以生出无限的耐心来,主动向对方那边的位置凑了凑,揶揄道:
“怎么?心情差到连我都不理了吗?”
琴酒缓慢地侧目,略凉的目光投在笑意吟吟的银发青年脸上,眼神中没什么温度,嘴角却突然勾起一丝弧度。
清水清脸上的笑容一僵,慢半拍地从那个大概连微笑都算不上的弧度上联想到了几个小时之前的那通电话里那声极为短促的笑声。
于是他自以为不留痕迹地迅速退回了原先坐着的那个距离琴酒不远不近的位置,中途却突然被不知何时搭在沙发背上的手臂拦住了去路,只好暂且继续坐在原处。
“怎么不说话?真的要连我都不理了吗?”
感受到那只手臂末端的指节已经隐蔽地勾住了自己的肩膀,清水清并没特意去挣脱,也不去深想异样,关切道:“为什么心情不好?任务不顺利?有人找你麻烦?还是说……”
他的声音在那双蕴藏着锋利寒意眸子地注视下越来越小,直至完全静音。
“大概是我的不作为给了你一种错觉。”
琴酒的语气十分平静,看不出丝毫愤怒的迹象,散漫地耷拉在身侧另一个人肩膀上的手指无意识地敲了两下,像是在思索,又像是在确认什么东西还在他的保护或控制范围内。
“所以让你误以为,我对你的一些行为并不在意。”
有着一头金色长发的男人面色冷淡,碧绿色的眸子里却仿佛酝酿着什么风暴,一字一顿道:
“——导致你愈发地肆无忌惮起来了。”
清水清哑然,愣愣地同那双眸子对视了几秒,掩饰性地快速眨了眨眼,搭在肩膀上的那几根手指突然变得滚烫,他莫名有些坐立不安,指尖无意识地勾起手旁的一缕金发。
“抱歉。”
清水清不知道琴酒说的到底是哪件事,可能是他最近做了什么但是不小心给忘记了,也可能是琴酒突然想起了哪件往事,毕竟他做过的错的决定和错事实在是太多了,但是有一件事是非常清晰的,那就是让琴酒此刻心情不佳的罪魁祸首其实就是他自己。
这一认知让他生出一些类似难过和愧疚的情绪,原本为见到想见的人而充满活力的声音降了下来,他再次低声道:“抱歉,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