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川一番言辞说得岚疏情绪再难掩饰。
云川好歹有记忆作为支撑,知晓厌其实有些不解风情,待情爱一事过于单纯,可岚疏却是没有的。
他虽然猜测过此欢厌非彼欢厌,先前在魔道阵营也听得了二人交谈中提及的前世今生,可他到底没有那段记忆,心绪自是不如云川来得踏实有底气。
岚疏终是沉下了脸,识海世界随他剧烈起伏的情绪而不断变化。
就见得冰雕的意识世界拔地而起一座欲要爆发的火山。
然呼之欲出火山口冒出的非浓烟,而是一股浓郁得令人窒息的酸气,随之冰封的世界也解冻了,滚滚而来的浪潮激起破天巨浪,飞溅到云川脸上和唇边,他抬指一抹,尝了一口——
——呸!
海水竟是酸得发苦。
尝到此种味道,到嘴的嘲讽突然就说不出口了。
主魂将内心感受展现得淋漓尽致,但这又何尝不是他此刻的心情?
云川沉默了几息,突然笑了一下,“未免便宜了旁人,你我都各自退一步,如何?”
岚疏阴沉沉地望着笑得有些苦涩的云川,沉默良久,“好!”
他再不答应,外头的野狐狸精都要扎堆圈地盘,分他的床位了——而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他闭上眼,对云川付出了信任。
严格来说,他是相信云川同他一样深爱着厌,不想叫二人内斗便宜了外人。
云川闭了闭眼,平静地朝岚疏的方向抬起了脚。
两团意识的融合,是从记忆共享开始。
当占有欲与危机感超过执念和不甘时,俩人同时放下了芥蒂,云川往岚疏踏出了第一步,他所有记忆如走马观花一般涌现在了岚疏的意识;而岚疏也敞开了记忆的阀门,将这一世的记忆毫无隔阂地送到了云川的眼前。
云川每踏出一步,岚疏与厌相处过的画面便入骨一分,魂体也会淡去一分。
可他已然不在意,全心沉浸在那些记忆当中,宛若身临其境。
就好似那些记忆是由他与厌共同创造,叫他唇角随着记忆的展开而一点点往上扬,直到魂体彻底变透明,他也走完了最后一步,期间没有丝毫犹豫和停顿,心甘情愿地走进到岚疏的意识体里。
就在这时,岚疏眼睫抖了一下,因为他在共享的记忆中看到了自己与厌双修之时,分魂竟然有共感!
他的脸瞬间就黑了。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睁开眼质问,云川已经投入了他的意识体里,融合成他的一部分——心境也在突然间发生变化,上一刻还无法容忍与共情的共感,突然之间就多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憋屈与嫉妒。
那些如似旁观者一般看过的记忆也在这一刻莫名增添了参与和亲身经历之感。
主魂是他,分魂也是他。
曾经彼此之间的抗拒和抵触,在慢慢融合当中,逐渐有了更清晰的领悟,那就是自己在跟自己较劲,自己吃自己的醋!
。
“说罢,你这么突然来找我所为何事?”
明亮如白昼的客殿,弟子沏上灵茶,厌端起茶碗,用碗盖拨.弄了下漂浮的茶叶沫子,轻呷了一口,望向坐在光影下的凌霄子——凌霄子也跟着放下茶碗,抬眼与他对视片刻,突然道:“你是谁?”
话落,他双眸微微眯动起来,眼缝里透出的眸光冷厉如刀,直直地盯着厌。
厌神情自若,丝毫不显慌张,“就这?”
凌霄子没有说话。
只是长久地注视着他,凌厉的目光好似将他看透,可对方从容且淡定,看不出一丝破绽——然正是太完美,才不像欢厌。
一时之间,他心绪复杂难明,“他……我是说欢厌去了哪?”
“你为什么会觉得本座不是欢厌?”厌这句话算是默认了凌霄子的猜测。
这种一眼就能看出他与欢厌区别的人,他没必要继续装下去。
其一是他现在有实力,不必畏首畏尾;其二是凌霄子若非了解欢厌到极致,也不能一眼看透两者区别,这让他想到了刚来这个世界时,就纠缠上来的岚疏。
他突然想到,岚疏是不是把他的气息刻在了神魂里,才会一眼认出自己?
“你伪装得很像,连修为大涨后的姿态也考虑到了,可有一点你学不会,他用滥情与花心掩盖了内心潜藏的深深野心,而你眼中并没有执念。”
凌霄子捏着微微发颤的拳头,强制冷静地说,“外边在议论你修为暴涨的原因,你门中上下却说你是采补了寝殿里那人,可我方才见得那人并非是采补过度而昏迷。”
“这又如何?”厌问。
“如何?”凌霄子深吸了口气,“欢厌天生绝灵体质,在无人送他修为情况之下,绝无修为暴涨的可能!而你的修为,我看不透。”
“原来是这样。”厌点下头,歪着脑袋,“那你待如何?”
凌霄子定定地望着他,忌惮道:“你是不是夺舍了欢厌?”
厌回视着他,沉默片刻,忽地抬指从自己的识海里抽取了原剧情,打入警惕的凌霄子眉心。
旋即站起身来,正欲回寝殿,倏尔想到了什么,取出岚疏当初送给他的龙鳞,丢给凌霄子,方才负手朝寝殿走去,“处理了里面的鲛珠,记得把龙鳞归还给本座。”
鲛人与人族的仇恨是无法调和的。
他作为外来者,没必要去背负一个灭绝一个智慧族群的因果,所以还是丢给凌霄子去解决好了。
至于凌霄子会怎么解决……
他想到原剧情里把凌霄子修为吸干的鲛海,唇角刚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一道人影裹挟着熟悉的龙涎香扑了过来,用力地将他纳入怀中。
“厌。”
低沉的嗓音似乎穿透了沧桑岁月,带着悠远的怅然与安心,穿进他的耳膜,“老婆,让你久等了。”
厌抬起的手微微一顿,“融合了?”
“融合了。”他轻声说。
“我看看。”厌推开他,抬眼打量面前的人。
人还是那个人,粗看没什么变化。
细瞧才察觉眼神有些许的区别,曾经岚疏的眼神或散漫轻佻,或深不见底,唯独没有隐忍与克制,而这些特制,是钱串子才有的。
“我想吃火锅,会做吗?”厌问。
岚疏瞟了眼客殿里端坐的人,低头含笑说,“会。”
他这一笑,又有了几分岚疏才有的散漫。
厌挑了下眉,牵起他的手,踏进落满银霜的院子,边走边说:“那今晚吃火锅吧。”
现在厌还看不太出来较大的区别,不过来日方才。
俩人的交谈声传进客殿正在翻阅那团记忆的凌霄子耳中,凌霄子看完厌给的记忆,蓦地睁开杀气毕露的眼眸,迸射向手中的龙鳞——鲛人?太离?
他捏紧手掌,扭头望了下已经消失在殿外的人影,闭了闭眼,捏着龙鳞也跟着消失在了客殿。
三日后,庆典如约举行。
各大门派齐聚于合欢宗,庆贺欢厌宗主修为突破,现场早已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连素日喜好勾三搭四的弟子们也挺起了胸膛,吆喝着各大门派送来的贺礼。
“缥缈宗备厚礼一份!”
“御兽门备厚礼一份!”
“医仙门备厚礼一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