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砚宁安睡的时间并没有多久,半个时辰后他便被脑袋的眩晕感折腾醒过来,裴砚宁睁开眼,眼前漆黑一片,一丝光也没有。
他惊了一瞬,一下子翻身坐起,带着哭腔道:“阿婵?”
一个温热的触感贴上他手背,“怎么醒了?”
听见薛婵的声音,裴砚宁这才心下稍安,他摸了摸薛婵握住他的那只手,想开口说他什么都看不见了,眼前漆黑一片,什么都没有,却又不敢。
他就这么怔忪地坐着,也不敢问薛婵有没有点灯。
裴砚宁不知是怎么了,薛婵倒也不多问,只是静静陪着他坐着,今晚月色很淡,外面暗沉沉的,她在迟疑要不要点一盏灯。
“裴......不舒服吗?”薛婵又等了一会儿,开口问道。
裴砚宁摇了摇头,他胸口一直淤塞得厉害,但是勉强可以忍受,更多的是心慌,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瞎了。
他不说话,薛婵也不说,就这么静静坐着,不知过了多久,薛婵轻声道:“天亮了。”
随着她的声音,裴砚宁才朦朦胧胧地感觉到一丝光。
原来他没有瞎,还是和之前一样,看得见光,只是很模糊而已。
想通这一点,裴砚宁禁不住流下泪来,他要是瞎了可怎么办......再也瞧不见阿婵的样子了。
“好端端哭什么。”薛婵十分自然地伸手给他抹了抹眼泪,“你在这里好好坐着,后半夜刚吃东西,这会儿把药喝了,晚点再吃饭,怎么样?”
“阿婵不走......”裴砚宁伸手握住她的衣角,满脸都是舍不得。
“我不走。”薛婵解释,“我去厨房拿了药马上回来,你数三下,我就回来了。”
“真的吗?”裴砚宁不确信地问了一声,倒也没再较真地等着回答,掰着指头开始数数,“一......”
“二。”
裴砚宁抿了下唇,心想他应该体贴一些,怎么能数得这么快,阿婵是给他端药去了......
正犹犹豫豫要开口数三的时候,手里被塞进一个圆圆的东西。
“一会儿喝完药,把这个吃了。”
薛婵的声音冰冰凉凉的,裴砚宁点头。
“不问问是什么?”薛婵意外。
“摸着是个果子。”裴砚宁弯眸笑了笑。
“要是不是呢?”薛婵皱起眉,他这样容易相信人。
裴砚宁捏了捏手里的东西,道:“阿婵让我吃,我就吃。”
沉默了一瞬,薛婵托起他一只手,把药碗放在他手里,嘱咐道:“一口气喝完,有些苦,拿稳别摔了。”
裴砚宁早就嗅见那股酸涩的苦味,但是薛婵亲自给他拿过来,他便也只是轻微皱了下眉,飞快地喝了汤药。
好苦......想吐。
薛婵见裴砚宁的表情便觉不妙,一手按在他手掌的内关穴处助他缓解不适感,裴砚宁难受得轻声哼哼了几下,堪堪忍住了。
他这才拿起果子去吃,是个极甜的杏子,但是第一口是苦的,吃了第二口才慢慢甜了起来。
他吃完了杏子,核就那么含在嘴里,也不知道吐。
薛婵等了一会儿,忍不住伸手,“核给我。”
裴砚宁好似是有些不好意思,犹犹豫豫地张嘴,吐在了薛婵手心里。
薛婵收了东西正欲去厨房,正遇上丁香玉出门,她道:“去抓贼?”
丁香玉点头。
薛婵道:“阿宁跟我说,杜棠手里拿着剪刀,后来又放火,我猜她与镇东那家的事有关。”
“会不会是模仿作案?”丁香玉道。
“剪刀的事,衙门并未对外提及。”薛婵道,“昨日她既是来搜刮钱财,一定是准备离去,这几日蛰伏在龙首镇怕就是在打听案子的进展。”
“前日知县已经下令闭关大门,几条水路也暂歇了,但是几条民船还在走,捕快一直在搜。”
薛婵点了点头,目色晦暗不清,“捕快有权私自对犯人处刑吗?”
丁香玉一愣,摇了摇头,“别说捕快,我也不行啊。”
“哦。”薛婵没再继续这个话题,道了一声“今日我告假”便重新关上了门。
丁香玉默了瞬,边往门外走边忍不住想,薛婵这是什么意思?她从不会问一些无用的事情,难道她想自己对付杜棠?
可是连纵两起火,还背着三条人命,这绝对是要犯啊,要送到云州城去秋后问斩的。
回屋时,裴砚宁还照她离开前的模样坐着,薛婵忍不住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裴砚宁似乎是知道他回来了,偏过头来看了一眼,但是眼神并不算生动。
想必是双眼还未恢复了。
自打醒来之后,裴砚宁的话不知少了多少,从前总是喋喋不休地在薛婵耳边叽叽喳喳,这一安静下来,薛婵竟有些不大习惯。
她道:“若是为病情担心,大可不必,你伤得并不严重,养几天就好了。”
“我知道了阿婵。”裴砚宁凭着声音判断出薛婵的大致方向,小心翼翼往前摸了摸,摸了个空,薛婵心中猜出他在摸什么,主动把自己的衣角递给他。
裴砚宁一下子捏紧,揪着道:“阿婵你不要烦我,我马上就好起来的,马上就能下床给你做饭了。”
薛婵拧了拧眉,“你为何要如此惴惴不安,没看顾好你是的我责任,我自觉内疚,怎么还会怪到你身上?裴砚宁,你以前不是读过书吗?就读成这般?都读了些什么?”
“...只是些相妻教子的书,我现在已是在给妻主添麻烦了,没有尽到伺候你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