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泽久信跑了两步就换成了走,他步伐轻快,还回头看了眼琴酒,想到他阴沉沉地站在那,嘴里却含着那颗粉色的糖,就觉得很好笑。
他刚才说的话不是在哄琴酒,也没有一丝虚假的成分。
在看到波津大空跪在地上痛哭,求着男人放过自己的孩子的时候,他确实想到了一些很久远的事情。
正如他和警校组他们所说的,在他七岁的时候,养父母的仇人找上门来,以很残忍的手段杀死了他们。
但是很少人知道仇人一开始是打算把他也杀死的,打算在他的养父母面前把他先杀死。
和刚才那个持刀男人说的有点相似,仇人的目的是让他们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孩子死去。
挟持了他的男人远远比这次的犯人恐怖,他身上绑着炸弹,黑泽久信听得见他身上滴滴答答的声响,他手上拿着刀,尖锐冰冷的刀片贴着黑泽久信的脖子,利刃下压,鲜血流出。
他惶恐不安,死亡迫近的气息让他不敢挣扎,眼睛里雾气弥漫,视线模糊,哽咽地想叫爸爸妈妈。
想让他们救救他,他很害怕。
仇人按着他,锋锐的刀划破了他的皮肤,他狞笑着,声音尖锐刺耳“我要在你们面前将他折磨致死!让你们也感受一下眼睁睁看着自己孩子死去的痛苦!然后再把你们一个一个杀死,为我的孩子陪葬!”
可没想到的是,他的养父母在听说仇人要杀死黑泽久信的时候毫无反应,没有担忧也没有痛苦,只有恐惧和哀求。
养父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求求你!放过我!不要对我们动手!当初真的不是我杀的你儿子,是这个——这个女人!”
养母大惊失色,也扑通一下跪了下来,痛哭流涕,嘴里说的却是和养父没有什么差别的话。
两人在仇人面前相互指责,推卸,用言语互相撕咬。
看到他们的反应,仇人改变了主意,他扔开了黑泽久信,拔出枪,几枪射出,没有立刻杀死他们,只是废了他们的手和脚,然后他哼着歌,一刀一刀地往他们体内捅。
哀嚎声先是一声比一声响,然后越来越弱,沾满鲜血的双手停下了,举起,把刀子扔在一边,然后血淋淋的手摸了摸黑泽久信的脑袋。
“好好活着吧。”那个人诡异地笑着,把带着腥味的血液抹在黑泽久信的脸上、眼睛上。
铁锈味和晃眼刺目的猩红铺天盖地。
在这件事之前,黑泽久信完全没有察觉过自己是不被爱着的,那个时候他一度无法接受被父母抛弃的事实。
后来黑泽久信慢慢就懂了,他早就不把他们当作父母来看,更别说最近还知道了自己根本不是他们的孩子。
他唯一会在意的亲人只有哥哥。
刚才闪过的记忆也是和琴酒有关的。
想到了一些十五岁的黑泽阵手足无措地看着他嚎啕大哭,手忙脚乱地拿着零食哄他。
那个时候的哥哥和现在相比青涩得不可思议,明明一身血气,刚出完任务赶回来,却在看到他的那刻杀气消散,好声好气安慰他,低头对他道歉,说着对不起,哥哥来晚了。
或者是快要拿到代号的黑泽阵,挡在他的面前冷冷地和组织的人说别碰我弟,敢没有我的同意去靠近他你们就死定了。
这个时候的哥哥已经逐渐接近现在的琴酒了,虽然还没拿到代号,但在组织上下都已有威名,组织的人开始对他避之不及,可在自己面前,他还是那个收起浑身锐气的黑泽阵。
还有刚上大学的琴酒沉默地盯着他全是零分的试卷,再看看一脸桀骜不驯的自己。
“我的意思是让你做到中规中矩,不引人注目,不是让你考全零。”琴酒说。
黑泽久信不明白琴酒让他这么做的用意,那时正好是叛逆时期,他嘴上连连答应,然后月考的时候理直气壮地递给哥哥全零分的成绩单,听到这话假装醒悟。
“哦。”
最后是琴酒让步,去参加三者面谈,没有感情地听着老师指责自己态度不端正。
超忆症让他记得很多,从未忘记,只是大部分时候这些记忆存放在房间内,偶尔触及关键词才溜出来。
记忆飞出旋转,黑泽久信挥挥手,又重新把它们塞了回去。
在哥哥就在他身边的时候,他还不需要重温这些记忆。
琴酒看着弟弟几乎是蹦跶着离开的。心说真是幼稚,这么大了还喜欢吃糖。琴酒摇摇头,把嘴里的糖咔嚓一下咬碎。
还乱叫人。琴酒皱眉,他开始思考自己在黑泽久信眼中到底是什么样的形象。
我好像也没有比他大很多。怎么就……就成爹了。琴酒百思不解,最后放弃思考。
黑泽久信回到人群扎堆的地方,警察已经来了,把刚才持刀的男人带走了。
人群逐渐疏散开来,松田和萩原并肩站在那,松田评价“不管怎么说,拿小孩开刀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确实,只是怎么出来玩也能遇上案子啊,我刚才还想说今天真是愉快的一天。”萩原很无奈。
松田四处张望了一下,看到了黑泽久信“黑泽,刚才你去哪了?”
萩原的两个女同事也走了过来,中植结子打量着黑泽久信“不愧是我们警校的优秀后辈啊。”
黑泽久信笑笑“应该的。”他没回答松田的问题。
一行人在停车场道别,萩原和松田却没有急着上车,松田勾着黑泽久信的脖子“老实交代,你离开那会儿去见什么人了?”
“小黑泽,我记得你不抽烟的,身上的烟味却有点明显哦。”萩原笑着说。
松田听到烟味二字,恍然大悟,扫了一圈昏暗的停车场,问“不会是你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