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宁放没在家住,再冷都不乐意穿秋裤,裹着外套去了台球馆。
牛三把一条黄鹤楼放柜台里,见他来了,伸手敲了敲。烟酒利润高,宁放知道意思。他现在在牛三这儿能拿五成,一晚上如果能卖出去一条烟到手不老少。
包厢里有人dǔ • qiú,牛三自己也好赌,今儿点背,进去没一会儿就出来了,跟宁放说晚上这条烟算砸水里了。
宁放本来在擦球,蓦地说:“我想试试。”
牛三一愣。
这小子在他这儿干这么多年,小学起就摸球杆,打的其实比大多数人都好,两年前就开始给别人做陪练,却从没进过包厢。牛三知道他有自己的规矩,平常有人攒局也帮他挡掉,没曾想他会主动说要进去。
牛三瞧着宁放,说:“今儿玩的大,你想好。”
少年伸了个懒腰,隐约可见颈上的喉结,宁放最近嗓子不舒服,话忒少,嗯了声,没放在眼里,随便挑了根球杆就进去了。
他还穿着校裤,身高够了脸上却稚嫩,这儿的常客都知道他,说句温情的,都是看着他长大的,平日里当自己弟弟,见他进来,各个都跟牛三一个反应。
宁放懒得说话,跟着xià • zhù,掏空了钱包,人往台边一站,灯兜头打下,浓密的睫毛遮住了眼神,人却显得很稳,让对方先开球。
金链子大哥们面面相觑,都弄不懂宁放的想法,干脆出去找牛三。牛三开了瓶可乐准备进去给宁放,想了想说:“估计缺钱。”
只要沾上赌的东西都一样,玩的是个心跳,赢了满钵满盆,输了一穷二白。最麻烦的是容易上瘾,牛三就是这样,明明知道不好却戒不掉。
有个壮汉大哥蒲扇般的大掌狠狠一拍牛三:“你丫是不是又扣钱了?”
这事儿牛三从前老做,狡猾得很,欺负一小孩。可人就是这样,处着处着有感情,不然宁放上初中后张口问他要五五分成他怎么能同意。
想想从前的事自己都老脸一红,笑着求饶:“没,真没,我是那样的人么!”
这儿三教九流的人都来,但北城爷们局气,甭管在外头怎么狠,在宁放这儿就希望他别出纰漏,念点书,识字有文化,别像他们这些大老粗似的在社会上讨生活。
里头刚开局,外头几个老爷们默默就把钱凑了,若是输了帮他填上,小孩赚钱不容易。
心里也好奇,一小毛孩,要那么多钱干嘛?
牛三嘿嘿笑:“估计谈恋爱了,这小子,特招人。”
壮汉大哥一脸惊恐:“不会闹出人命了吧?”
都是过来人,突然急用钱八成是马子中奖了。
宁放听得见外头的动静,心想这些老男人真是够龌龊的,他面无表情地俯身,修长的手指压着球杆,胳膊上薄薄一层肌肉,上衣绷在身上,瘦得一排脊梁骨十分明显。
他准准击中红球,哐当入袋。
等大哥们进来,桌上的球差不多被清空了,就剩三个角度刁钻的。
宁放的对手出现失误,球滑了。轮到他,他没立刻上,而是站在球桌边观察了几秒,这才摆出架势。
哐哐几声,清空了球台。
他这才带了点笑,直起身。
牛三:“……”
一帮金链大哥:“……”
得,白操心了。
...
宁放被追问了一晚上是不是谈对象了,不耐烦,指指自己:“你看我像喜欢女的?”
可把牛三惊着了,连忙捂住自己后退两步,低吼:“你这小子什么时候学会玩兔子了?”(同心恋)
宁放实在不想搭理。
牛三隔着两米远问他:“你到底想干嘛!”
“买东西。”宁放给了个答案就不再开口说话。
壮汉大哥问他:“以后还玩不?”
他摇摇头。
来钱虽快却没有一丁点留念,洒脱得很。
第二天是元旦,全市放假。
宁放在球馆待到十点才走,这个点商场都开门了,人忒多,他进去一趟,耗了些时间才出来,手里提着个挺漂亮的袋子。
这天也是岳佳佳的生日。
她捡回来的时候身上什么都没有,岳老爷子就定了每年的第一天给她过生日,新年新气象。
老人觉得佳字寓意好,北方有佳人,绝世而dú • lì。所以有了这么个名字。
岳佳佳平日里克制着,可今天却实在忍不住——
想爷爷,想每年今天,爷爷会给她做碗长寿面,牵着她的手去西点房买个巴掌大的小蛋糕,爷爷不吃,全进了她的肚子。
宋家三口闭口不提给小闺女过生日的事,岳佳佳以为他们忘了,自己也没提,就是默默希望今天大家都能陪在她身边。
宋老师一早出去了,宋亦把那天在音像店买的CD塞进家里新买的DVD机里,岳佳佳穿着红毛衣,挨着哥哥坐在沙发上,一开始对电视里那刺眼的舞台光和刺耳的音乐很震惊,偷偷捂住耳朵,可渐渐地,她瞧出了兴趣,小爪子放下来,不错眼地锁着那五个看起来不像好人的大哥哥。
倒是宋亦没挺住,想关,被小爪子摁住了手。他笑着从桌上摸了本奥数题,在过于嘈杂的背景音中解他前天没想明白的一道大题。
岳家门外,宁璇又巴巴儿拍门:“哥哥!哥哥!”
见没人开门,讪讪拖着她的布偶娃娃回家了。
岳佳佳嘟哝:“烦人……”
宋亦笑着揉她脑袋,手指顺着缎子一般的长发滑至发尾,捻在手里想题。
小孩抱着膝盖问:“哥今天回来么?”
放假的时候宁放常常几天都睡外头。
宋亦笃定:“肯定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