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春节,学校组织教师职工去外地旅行。因着学校要有老师值班,所以都是轮着来的,去年唐老师和宋老师留守,今年同事们说什么都要他们一起。
唐老师推脱:“家里走不开。”
有相熟的老师:“带上小亦一块!”
宋老师:“还有……”
“哦,宁放啊,也带上,补一个人的费用不就得了,我们都带孩子,让他们和小亦一起学习学习。”
要是去附近唐老师是绝对不会心动的,可今年说是去海南,那儿的天涯海角特别出名,说是到了那儿,就能和心爱的人不分开。
唐老师虽阅览无数言情小说,但骨子里到底还是个很传统的女性,一切以家为重,这事被宋老师知道了,立马表示:“去,大家都去!”
咱家又不是补不了两个人的费用!
宋老师对唐老师说:“你先是一个dú • lì的人,然后才是宋亦的妈妈,我的妻子。”
这话唐老师咂摸半天,夜里偷偷哭了哭。
宋老师在被子里搂着她,这事就这么定了。
第二天,宁放听说要去海南,立马表态:“我不去。”
小闺女站在宁放哥哥和宋亦哥哥中间,左瞧瞧右瞧瞧,不知道海南是什么东西。
宋亦一听他不去,立马也说不去。
去干嘛啊,当电灯泡吗?我这些年还不够亮吗?
可为难就为难在这儿,宋亦要是不去,那些专程带着孩子来跟宋学霸培养学习兴趣的同事们可怎么办?
宋亦不想让妈妈为难,转头劝宁放:“要不咱们一块去吧,你不是也没见过海?”
打小北方长大的孩子,最远也就去过密云水库,可怜巴巴的。
岳佳佳一听大海眼睛贼亮,她也就电视里看过。
可宁放犯轴:“我不去。”
他是能把自己照顾好的,宋老师斟酌着:“那……”
小闺女立马倒戈,握住了宁放哥哥的手,哼唧:“我跟哥在家。”
宋亦憋着股气,哪边都为难。
这事前后有一礼拜,宋老师是最后才确定报名的,一放假成箱成箱往家里搬巧克力牛奶和可乐,还备着方便面和饺子,最后把钱塞在家里各个角落,牵着岳佳佳认地方,叮嘱:“千万别忘了啊,肚子饿了就跟哥哥出去买好吃的。”
唐老师则登陈奶奶家门,提了两罐奶粉,劳烦她老人家有事没事过来看看孩子。
陈奶奶说:“小唐呐,你是咱们胡同最有福气的女人。”
唐老师笑:“是,我也觉着。”
宁放单独找宋亦,笑着推他一把:“气什么呢。”
宋亦根本说不明白。
宁放亲亲热热搂着他:“你就踏实去,多拍点照片回来,让我和小猪都看看。”
宋亦很遗憾:“要是咱们能一起去就好了。”
“会有机会的。”宁放说,“等咱们长大了,也一起去旅游。”
于是宋家三口踏上了新春旅游的列车,天上下着鹅毛大雪,宁放牵着岳佳佳把他们送到车站,这还是小闺女头一回这么近地见着大火车,依稀记得从前爷爷牵着她在沿线远远儿瞧了瞧铁路,没敢挨近。
她带着厚厚的手套,晃着宁放的手,仰头问:“哥,海南很远吗?”
“有点儿。”
“做火车是什么感觉?”
“我又没坐过。”
“等我长大咱们一块坐火车吧?”
“等你长大再说吧。”
“……”小丫头鼓着脸站着不动了,嫌哥哥态度敷衍。
宁放笑着捏她脸:“行行行,答应你。”
...
大雪连下了好几天,老北城有自己的讲究,腊月廿三糖瓜粘;廿四扫房日;廿五糊窗户;廿六炖大肉;廿七宰公鸡;廿八把面发;廿九蒸馒头;三十晚上熬一宿;大年初一扭一扭。
宁放从前没注意这些,这次自己带着小孩过年,自然上心,带着岳佳佳打扫房间,把被子枕头全晒屋顶,一人一块小手帕将岳家和宋家都擦得窗明几净。炖大肉他不会,蒸馒头也不会,冰箱里什么都有,铁定饿不着。
陈奶奶叫住他,喊他一块过年,他摆手拒了。
年二八,洗邋遢,裹着一件单薄的外衣站鸽子屋外,候着里头的公主殿下。
里头水声潺潺,放爷打个哈欠,觉得过年真是熬人。
然后,门开了,小丫头从热气蒸腾中出来,小脸红扑扑,头发还淌水,穿着红毛衣立在一地白雪中,像是什么下凡的仙物。
可宁放就不好好说话,抓起她一把头发往回走,问:“身上泥都搓干净了?”
小孩点点头,嗯了声。
他笑:“就数小猪身上泥多,你看人家小猫儿夺干净,成天太阳地里舔毛儿。”
岳佳佳站在窗边,瞧着地上姿势不雅摊开肚皮舔毛的小野猫,宁放在她身后,举着把电吹风呼呼吹小孩厚厚的头发,他这把性子全是吹头发磨出来的,忒多,得好一会儿。
小丫头忽然转回身,卷起袖子给他瞧,胳膊雪似的白,宁放揩了一下,算是认证了。
她问:“哥你洗干净了吗?”
宁放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