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警官开始详细说,宁放眼前一帧一帧过着所有画面。
宁山河上了车,在车上买了两只道口烧鸡,快到北城时他所在的车厢前列突然闹腾起来,有人喊救命。
宁山河是个很有经验的老警察了,他没穿警服,默默靠近,与此同时做手势让看热闹的人群散开,有个男性挥舞着一把水果刀自言自语,有一对母子因为坐在靠窗的位置,无法越过这名男子出来。
宁山河刚要靠近,这名男子就把刀架在了母亲脖子上,小孩害怕得一直在哭,刀锋割破皮肉,暗红的鲜血让他愈加兴奋,此时已经等不了增援,宁山河扑过去一手握住刀柄一手拉开男子。
母亲在巨大的惊恐中努力站起来,想带着孩子跑出去,男子一股力气掀翻了宁山河,扑向母子俩。
他扎中了母亲,没有恋战,朝着小男孩扑去,宁山河从背后勒住他脖颈,把人拉开……
宁放低头翻尸检报告,宁山河的脑袋上有一处硬物击打的伤口,系水果刀刀柄造成。
宁放心里的推测与钱警官的声音重合在一起——
他应该很不舒服。
“你爸爸有高血压。”
他没什么力气了,只能用自己当遁甲,压住小男孩。
“他的后背中了一刀,离心脏只有两公分。”
他不想放弃。
“第二刀在肾脏。”
他彻底起不来了。
“你爸爸……一共挨了七刀。”钱警官溃不成声。
宁放看到了一张事发现场的照片,照片里用粉笔画出了宁山河当时的位置,血全流在车厢里,兜里的降压药滚出来,也被染红了。
宁放的目光从照片上移开,问:“我可以进去看他吗?”
门开了,有人想陪他进去,可他婉拒了,他独自踏进那间冰冷的病房,里面有一张床,床上盖着白布,白布下有人形。
他抬手揭开布,看到了闭着眼的宁山河。
他看起来像是睡着了,但宁放知道他永远醒不过来了。
在他的记忆里永远那么可憎的男人,此刻僵硬地躺在这里,再也不能打他了。
宁放看的很仔细,看见宁山河头上的伤,白布再往下扯一些,看见腹部和肋骨的淤青。
没有看到刀伤。
他试图碰了碰他,想看看他后背的伤口,有人在门口提醒:“小放,死者为大。”
宁放突然皱着眉吼:“你特么给我闭嘴!”
...
宁山河太沉了,宁放用尽全力才看到了那些伤口,尽管已经被缝合好,但依然狰狞地呈现出了当时的凶险。
他盖上白布出来时,刘珊到了。
她已经哭得不能自己,冲上来捶打宁放,宁放没躲,就这么站在那,大家纷纷上来拉扯,钱警官说:“嫂子,您冷静一点,去看看老宁吧。”
刘珊并没有宁放那样的魄力,她一下瘫在地上,望着那扇门。
最后是被两个女警掺进去的。
而宁放的情绪没有一丝波动,再次向警方确认:“能判死刑对吧?”
一时间没有人敢回答他。
宁放看向钱警官:“钱叔叔,您给句准话。”
“不能。”钱警官咬着牙,“我也想,但不能,他有精神病史。”
宁放许久没说话,忽然扯着嘴角露出一点凉薄笑意。
只有熟悉的人才会知道他此时真实的情绪:这个世界太特么荒谬了。
“小放……”
“我知道了,就按规矩办吧。”
...
岳佳佳并没有及时得到消息,事发当天她给宁放打过一个电话,问他:“哥,你在哪?”
她知道他去学校办手续。
宁放在电话那头很平静地对她说:“家里。”
岳佳佳是很意外的,她以为宁放会在酒吧或者球馆待一宿。
她不知道今天对于他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所以摸不准他离校后的心情。
因为摸不准,就不敢乱说话。
当然,宁放也没给她说话的机会,先把电话撂了。
岳佳佳是在训练的时候被聂青叫出来的,她说:“你赶紧回家,宋老师在外面等你。”
她问老师:“出了什么事?”
聂老师只说:“你哥家出事了。”
岳佳佳没来得及换衣服,直接套了件厚外套就出来了,宋爸的表情是哀伤的,叫她:“佳宝儿。”
“哥怎么了?!”她急的不知怎么才好。
“你宁叔叔去了。”宋老师说。
去了。
岳佳佳懂得这个词,去了就是没了。
她坐在摩托车上,大风差点把她耳朵刮下来,她接到了宋亦的越洋电话,宋亦在那头也着急,叮嘱着:“佳佳,指不定要出什么事,你一定一定要看好他。”
“能出什么事?”岳佳佳吸着鼻涕,哭得脸都要裂开了。
宋亦的话沉甸甸的:“我怕他拿刀把人剁了。”
这事宁放干得出来。
岳佳佳一哆嗦,差点从车上滚下来。
她哭着吼:“不许你这么说,哥他不会的!”
可她心里也怕。
“我回不去……我也想偷跑。”宋亦难过地说。
她说:“你在那边好好的,我现在顾不了两头,我得先顾着哥。”
宋亦沉默着。
“二哥。”岳佳佳唤他,“你相信我,我能照顾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