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这一夜下了好大的雪。
宁放在北体大学宿舍外站了两个小时。
保安出来问他,他不说话,于是保安室电话打到聂青这里。聂青正在医务室陪着岳佳佳做理疗,这里可以看到外面的情况。
岳佳佳原本心不在焉,听见聂青讲电话,偷偷支起耳朵。
聂青说:“赶他走。”
岳佳佳想站起来,不小心碰到患处,疼得嘶了一声。
聂青回头看她,那是岳佳佳看不透的目光,看得她心惊胆颤。
“你过来。”聂青让出窗口的位置。
岳佳佳一瘸一拐过去,透过漫天雪花,看到了雪人似的宁放,当场眼泪就下来了。
“想见他么?”聂青问。
岳佳佳不敢点头。
“我可以让你出去。”
岳佳佳还来不及高兴,就听聂青说:“你现在出去,跟他提分手。”
小姑娘怔了怔,随即摇头,嚅嗫着:“我不出去了。”
“你必须去。”聂青冷着脸,毫无怜悯,“如果你不分手,奥运会也别去了。”
岳佳佳的眼睛因为荒唐而瞪大,她一直以为竞技体育靠的是实力,她是队里最有实力的,她为此努力了多久老师是最清楚的。
“别这么看我,在你背着我偷偷谈恋爱开始就应该想到会有今天。怎么,不想去奥运会了?为了这么……”
聂青斟酌了一下,形容道:“为了这么幼稚的感情?”
岳佳佳突然觉得她不认识老师了,她心里的聂青不是这样的。
她在这一刻领悟,或许,所有人眼里的聂青都是这样的,只是她到现在才知道。
从来没有幼稚的感情,每一段感情都不应该被诋毁。
岳佳佳从小到大头一次想反抗聂青。
聂青说:“我对你很失望。”
不是对普通队员的失望,是拿岳佳佳当半个女儿,被背叛后的失望。
这是一个能走到顶峰的苗子,聂青绝不会手软,她此生必须拿到奥运会金牌,否则她失去的一切就没了意义。
聂青看着宁放对岳佳佳说:“警校生擅自离校是会被开除的,他连续两天跑出来,你觉得后果是什么?”
岳佳佳不语。
聂青:“你还记得他是怎么考上的吗?是为什么考的?你觉得他可以承受这个后果吗?”
岳佳佳攥住了拳头。
她无比清楚地知道,尽管一开始是因为宁山河才报的公安大,但现在,当一个正直的警察是宁放的梦想。
从小到大,她没听他说过关于梦想的话题,他总是很忙,心里有无法倾诉的愤怒,而现在,他会坐在窗边,一杯水一本书,静静看上很久。
聂青看看表:“再晚他就回不去了。”
“他见不到你不会走。”
“当他变得一无所有的时候,会不会恨你?”
岳佳佳已经长得跟聂青一般高了,她静静看着聂青。这样近看才发现她已经不年轻了,她的眼角有了一些纹路,神态显得有些古板和刻薄。
岳佳佳心里有答案,不会的,宁放不会恨她。
正因为这样,所以她不能害他落入那样的境地。
...
过了一会儿,宁放看到岳佳佳被扶了出来,她拄着拐杖,走的不太稳,他想过去帮帮她,可他站了太久,仿佛成了一尊雕像,身体僵硬得一时之间无法动弹。
等女孩到了跟前,他才能缓缓抬起手,摸了一下她温热的小脸。
“对不起。”他满是歉意。
他冰凉的指尖让岳佳佳心如刀割。
她不需要道歉,这是他们俩共同的决定,是他们共同犯的错。
她哑声道:“你先回去。”
“是不是很疼?”宁放垂眼看她的脚,“要养多久?能赶上奥运会吗?”
一提这个,她再也忍不住,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这个人,自己都保不住还在考虑她。
“聂青为难你?”宁放低低问她。
“哥。”岳佳佳推他,“你快点走。”
“我不走!”宁放紧紧握住她的手,“我要见聂青。”
岳佳佳急了:“你不能在这里!还想不想毕业?”
“你在这我走什么走!她是不是不让你去比赛?”宁放也发狠了,“她讨厌的是我,我特么能给她跪下,但她不能这么对你!”
“宁放!”岳佳佳甩开他的手,深深地,深深地看着他,轻轻说,“我们分手吧。”
宁放:“……”
他没想到岳佳佳有胆说那两个字。
“所以,你选她是吗?”宁放问。
说完觉得好笑,他最重要的人不要他了。
岳佳佳已经说不清楚了。
她慢慢地点了下头:“你走,立刻马上!”
“岳佳佳。”宁放这样叫她,“你想清楚,走了我就不会回头。”
少年的眼中没了那些激烈的情绪,像是悬起了一把刀。
女孩艰难地转身,被搀扶着往里走。
“分手了,我就再也不会见你,不会跟你说话,你什么都不是。”宁放的刀落下。
那抹身影越走越远,宁放以为她会回头,这一刻他是相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