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王宫的位置在南边,和春明号的行驶方向恰好相反。
以春明号的速度,想要抵达罗火洲,需要十三日的路程;这还没有算上中途修整以及各种意外。而相比之下,谢乔乔御剑飞行就要速度快上许多,如果她独身一人的话,横跨大海只需两日光景。
等张雪霁确定了海王宫位置后,谢乔乔便将书箱横倒放下,自己坐到一边,拍了拍另外一边。张雪霁以为她还想休息,也没有往御剑飞行那方面想,就直接坐了上去。
谢乔乔:“等会速度可能会有点快,你可以抱着我。”
张雪霁茫然:“啊?哦,哦哦——不过到时候我也踩在剑上吗?”
谢乔乔疑惑:“你为什么要踩在剑上?”
张雪霁挠了挠头:“因为你不是说要御剑跨海吗?”
谢乔乔温吞道:“坐着就可以了。”
张雪霁:“……哈?”
他心里刚升起几分不好的预感,都还没来得及把这份预感问出口——谢乔乔抬手掐了个剑诀,书箱里响起前后两声剑鸣,随即整个书箱飞了出去!
突如其来的加速晃得张雪霁整个人往后倒,险些从书箱上摔下去;谢乔乔抬手抓着他的衣领,又把他拽回来,张雪霁一头撞到谢乔乔肩膀上,顿时感觉自己鼻腔里涌起阵阵暖意。
他伸手一抹自己鼻子,果然摸到一手湿滑的鼻血。
此时书箱已经迅速飞离了夏泽国码头,在海面上破开一层水浪。张雪霁的头发和衣衫都被海风吹得胡乱飞舞,随便用袖子擦了几下鼻血后,死死抱住了谢乔乔。
那么大的风,张雪霁自己人都快要被吹走了,但谢乔乔却坐得很稳,除了头发衣服有被吹动外,她连坐的位置都从头到尾没有挪动过。旁边张雪霁越抱越紧,整颗脑袋都要埋进谢乔乔脖颈里了。
谢乔乔摸了摸他的头,语气平静的提醒:“张雪霁,你挡到我视线了。”
张雪霁:“&……%……&&……”
风太大,张雪霁一张嘴就被灌了满嘴的风,说出来的话也全都是模糊不清的破碎音节。不过谢乔乔听懂了,她思索片刻,用灵力撑起一个阻隔海风的保护罩,一时间四面安静,张雪霁揉了揉自己发酸的脸颊,把吹进自己嘴巴里的头发捡出来。
谢乔乔展开地图看上面的定位,地图是张雪霁改过的,有储存了谢乔乔灵力的黑色小磁石在地图上不断移动,代表着谢乔乔和张雪霁的位置。而远处被红色小磁石标记出来的位置,就是海王宫的位置。
谢乔乔从小在海边长大,对海王宫的传说也略知一二;海王宫据说是蛟龙一族的领地,它们对人类并不和善,自人类开辟海域以来,不少海船毁于蛟龙手中。人类修士对待蛟龙也是毫不留情——乖乖呆在海中的蛟龙也就罢了,而那些上岸人间为祸江河的恶蛟,则无一例外成为了人间修士的试剑石。
她记得老师的游记里确实有关于蛟龙族海王宫的记载:每到天气晴朗的月夜,海王宫内的蚌壳侍女便会踩着浪头浮上水面,收集承载了月华的浪花,带回去装饰海王宫。
不过因为海王宫的位置处于深海之中,并且从来不与人类交往。所以谢乔乔对于海王宫所有的认知,仅仅限于游记和一些海边渔人的传说。
他们上午出发,傍晚时抵达了海王宫相对应的海域。此时海面相对还比较平静,只有海风吹拂搅动的波浪,没有什么其他海兽出没的痕迹。
张雪霁撑着一把伞,伞面向谢乔乔那边倾斜:“坐会儿?等晚上蚌壳侍女出来采集月光的时候,我们可以跟着混进去。”
谢乔乔:“……不会被认出来吗?”
张雪霁:“就跟我们人看蚂蚁,会觉得它们都差不多一样,蛟龙看其他物种也会脸盲,觉得都大差不差。”
他把伞的伞柄调长了一些,斜插进书箱侧面的卡槽,调整固定住位置。伞面投下的阴影恰好可以遮住张雪霁的一半,谢乔乔则整个人都被笼罩在伞面底下。
她曲起膝盖,脚踩在书箱边缘,懒散的坐着,等日落。
那颗太阳已经有小半坠入海平面了,太阳的光辉把整片大海都染成蓝色和红色碎片交织的模样。天空也一样,红色和蓝色互相浸染,交缠。这些色彩光也落到伞面上,像流水似的,倾斜下去,变成昏暗暖调的光。
自从谢乔乔张开灵力保护罩后,张雪霁就已经没有再抱着她了,但仍旧抓着谢乔乔的一截衣袖。那截绿色的布料被张雪霁抓着皱皱巴巴,他却一无所觉,因为过于习惯,甚至都忘记了自己还抓着谢乔乔的袖子。
最后太阳整个沉下去,天空变得昏暗。远处有星星渐渐明亮起来,从另外一边升起来的月亮今天是圆鼓鼓的,但还不太亮。
这是因为天还不够黑的缘故。
张雪霁单手在箱子上,撑得有点手酸。他刚想挪一下位置,手一动时,他才骤然发现自己手心还攥着一截东西;张雪霁吓了一跳,但很快又意识到是自己抓着谢乔乔的衣袖。
他缓慢的,反应过来,松了口气,松开手,那截皱巴巴的布料从他掌心掉出来。被捏皱的新绿色布料,失去外力挤压后,像烤箱里发酵的泡芙一样膨胀起来,松松散散的一团,依靠着谢乔乔的手腕。
谢乔乔好像还不知道这短暂的一瞬间发生了什么,仍旧注视着远处太阳消失的海平面。她冷白的面颊上,有海面的波光在荡漾,柔和轻快,一圈又一圈的荡开。张雪霁只看了她一眼,又飞快的移开视线。
他假装若无其事的按了按那块被他抓皱的衣服袖子,想要把上面的褶皱抚平。只是那团布料被张雪霁抓了太久,不管他怎么压亦或者轻拍,上面松松散散的褶皱就是不肯变得平整——张雪霁感到几分懊恼,皱着眉咬着后槽牙,手指搭在那团皱巴巴的布料上。
忽然间,谢乔乔抬手。
那团皱巴巴的布料飞速从张雪霁手指间划走,他受惊的,手腕抖了一下,随即他的掌心撞到谢乔乔手指。
轻轻的,‘啪’的一瞬。
好像一团被惊动的蒲公英,被吹散开,轻快抽离的那一瞬间,短暂的接触。
谢乔乔转头看过来,有点意外,但仍旧平静的:“不好意思。”
张雪霁飞快的缩回手:“是我自己没注意。”
谢乔乔继续抬手,指着远处:“蚌壳侍女好像出来了。”
张雪霁立刻把那点奇怪的心情抛下,顺着谢乔乔指的方向看去:月亮此时已经升得很高了,可以看见海面起伏的波浪越来越汹涌。
在海浪涌起,雪白的浪花于海浪之上涌现时,与浪花一样雪白的胳膊轻轻攀爬出海面。月光落在浪花上,极其少数的几朵浪花可以承接到月华,在起伏的海浪中维持自己破碎美丽的形象,而不会轻易的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