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姑娘独自去了凤凰圩。她是个不爱说话,但为人行事却相当独/裁自负的人;具体表现为不管做什么事情,都绝不会听取其他人的意见。
更不会尊重他人意见。
她说了不带张雪霁,就真的不带张雪霁。反正以谢姑娘的实力,只要她想甩掉张雪霁,张雪霁还真就追不上她。张雪霁郁闷得要命,又找不到发泄口,只能闷头在凤凰圩外面画符。
当然,张雪霁画符也不只是单纯为了打发时间。他之前对白玉京和天道书都不怎么了解,但现在张雪霁想更了解这种东西一点……他想试探天道书对‘受害者名单’的容忍度和灵活度到底在哪,而戚忱就是一个很好的观察对象。
这些符就是必需品。
张雪霁原本就在袖里乾坤里放了备好的符咒,结果没想到被东冥大漠的磁场扰乱,他现在没办法准确的从袖里乾坤中拿出自己想要的符咒,所以只好借苏益川他们行李里备用的符纸。
大漠中风大沙子也大,张雪霁觉得坡顶上实在不好写字,于是慢吞吞顺着沙坡滑到低下去,用自己膝盖垫着符纸画符——虽然风把符纸吹得一直晃,但是张雪霁写出来的符文却始终稳健,下笔时手腕连抖都不会抖一下。
苏益川也从坡顶滑下来,坐在张雪霁旁边,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八卦:“不是吵架,那是什么?她嫌你是个凡人,不够上进?”
张雪霁:“……这倒也没有,她不在乎这个的。”
毕竟在谢姑娘眼里,凡人也好,修道者也好,都没什么太大的区别。顶多会将人划分为很弱和不太弱的分类罢了。
苏益川摸着下巴,思索片刻,得出结论:“难道是你单方面喜欢泛函姑娘,而泛函姑娘对你根本没有那种意思?”
张雪霁:“……”
他画符的手停顿下来,朱砂笔那一撇迟迟未能落下,在黄色符纸上晕开一个小小的红色圆点。
这张符咒肯定是不能再用了。张雪霁垂眼,看着符纸上那点黑红色的朱砂印,一时间居然没能想出什么话来回答苏益川——苏益川自顾自说下去:“单相思啊……苦一点也很正常。实在不行,你就换个人喜欢呗?反正天下女子那么多,容貌性情相近者数不尽数,你总能再找到第二个……”
张雪霁把那张画废了的符纸揉成一团,塞进旁边的沙坑里,抽出一张新的符咒,继续往上面画聚魂咒。旁边苏益川则越想越觉得自己说得很对,拍了拍张雪霁的肩膀,宽慰他:“道载学宫的弟子,这名头说出去就能吸引不少女子了,何必把自己吊死在一棵树上呢?你吊得再痛苦,那树也不在乎啊。”
“要我说,你就应该放过自己,也放过人家大树。多出去走走,多喜欢几个人,你就会发现,其实这种事情,换个人来也一样……”
张雪霁又画歪了一笔。他愣住,看着符纸上斜撇出去的那道朱砂痕迹,不由的停笔——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张雪霁很少像今天这样频繁的画符出错。他是个专注度很高的人,即使是画符的时候有人在旁边说话,应该也很难分散他的注意力才对。
他抿了抿唇,把那张画废的符纸揉成一团:“不一样的。”
苏益川话头止住,一愣,看向张雪霁。张雪霁重新挑出一张画纸,低声:“不是她的话,就没有意义了。”
他高中的时候就喜欢那个人,想要找到那个人——他想留住她,想……想让她笑,想她脸上也露出那样灿烂的,没有任何阴霾或者阴沉气息的笑。
张雪霁并不是非要和谢姑娘在一起不可。被谢姑娘拒绝时,他心里也没有那么难过,甚至还有一种意料之中的感觉,松了一口气。
确实,谢姑娘怎么可能如此轻易的就答应和他在一起。
不在一起也没关系。他只是想让谢姑娘开心一点,想让谢姑娘感觉到‘幸福’。尽管他知道谢姑娘是个强者,但他仍然无法克制自己内心的怜意。
他喜欢一个人,打从心底觉得这个人很可怜——由怜故生爱,由爱故生忧。
脚下沙土骤然剧烈晃动起来;张雪霁这次反应很快,迅速的画完最后一笔,单手将画好的符咒折成三角压在自己掌心。他们脚下的沙子因为这剧烈的摇晃而变得松散,所有人的膝盖几乎都陷入了沙土之中!
张雪霁自己艰难的爬出来,目光第一时间头像远处凤凰圩:那座赤红翅羽簇拥的不夜城,在沙漠中永远点燃着明亮的红光。
此刻数道清亮的鸟啼从四面八方响起,浑厚悠长如钟鼓——张雪霁已经第一时间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但仍旧被这声音震得头晕眼花,几乎站立不稳。他捂住耳朵的手心摸到了一点湿润的水迹,大概是耳朵被震流血了。
四周其他药王谷的弟子情况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只有修为到了金丹期的几个人还能勉强站立,剩下的人几乎无一幸免,全都七窍流血,摇摇晃晃无法站立。
苏益川一把攥住张雪霁胳膊把他扶起来,大声:“大家互相扶一下,捂住耳朵!不要调用灵力!凤凰的声音对修道者伤害尤为大,你们越调用灵力抵抗,反而会越容易受伤!”
其他人听到了苏益川的声音,很快就找到了主心骨,按照平时分组那样互相扶持着坐下。毕竟都是医修,虽然刚开始有些手忙脚乱,但缓过劲来之后,便迅速的自己给自己处理起伤口来。
张雪霁捂住耳朵勉强站稳,第一时间去看不远处的凤凰圩——巨大嘹亮的鸟啼声后,凤凰圩上空的红光更甚,张雪霁他们离得这么远,都能感觉到从凤凰圩处扑来的滚烫热浪。
若是身处凤凰圩深处,恐怕人都要烧成灰了。
苏益川神色一凛:“是凤凰神火,而且还不止一只凤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