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倩在病房里待了一下午。
虽然韩骏怕她担心不愿意多说,但下午医生过来看情况,云倩围着问了好多问题,也知道了大概的情况。韩骏是受到撞击导致肋骨骨裂,但因为没有错位,医生采取了保守的非手术的治疗方案。
虽说不用做手术,但该遭的罪一点都没有减少。至少云倩看着韩骏似乎是很痛的样子,稍微有个幅度大的动作,拉扯到伤口,整个人就会倒吸一口气,一副压抑的表情。大概是因为云倩在这里,他一直在掩饰。
“怎么会出事呢?”云倩担忧地看着他,“肇事司机呢?”
“……”
韩骏很少跟人倾诉这样的情绪,最初紧抿着嘴没说话。
云倩很快意识到了,“你不想说就算了。”
“没有。”韩骏这才开口,“只是不知道怎么说。”
他沉吟几秒才道:“早上跟你发完消息,我碰到了我姑姑。我们发生了一点争执,她情绪有点激动,没看到后面的车。我把她推开,结果就是你看到的这样了。”
姑姑没事,他也不算是太严重。
云倩眉头紧蹙,脸上全是担心。韩骏看着她满脸的担心,尽管一句话还没说,但他仍是止不住的觉得胸腔满涨,非常窝心的感觉。直到此刻,这段时间压抑住的心动像雨后春笋般飞快冒出,再也抵挡不住。
他的手指忍不住动了动。
“你跟你姑姑……”她问出来就觉得不妥,“算了,这个问题不重要。”
韩骏嘴巴动了动,想说什么,但速度没云倩快,她继续问:“那你这几天怎么办啊?”语气担忧得不行,“家里人有时间过来照顾吗?”
韩骏:“我请了护工。”
云倩哦了一声,纠结了一下他对家人回避的态度,但很快抛到脑后,毕竟专业人士来照顾人的话,想必也没有什么大问题。
安慰的话刚刚已经说了很多,云倩这时候干坐着,有些不知道说什么。
韩骏偏头看她,主动提起了电话里的事:“今天没能到现场看你比赛,对不起啊,我没有遵守承诺。”
云倩现在哪里还会计较这种事情,她摇摇头说:“意外这种事情谁也估不准,而且……”她低下头,看起来有些愧疚,“如果我没有让你过来看我比赛……”
“云倩。”韩骏打断她的自责,“责任不在你身上,也跟我们的约定没有关系。”
云倩看他,抿嘴不说话。
韩骏逗她:“干嘛丧着脸,我还好好地啊。”
“哪里好好的,动一下就痛。”
“还好。”韩骏主动换了个话题,“那你能跟我讲讲比赛的事情吗?”
云倩闲着也是闲着,干脆就给韩骏讲起比赛的事情。
她讲得详细,让人仿佛身临现场。加上她想活跃病房里的气氛,一直用一种欢快的语气讲述着。有没有感染到韩骏她也不知道,但她自己是放松了,一开始坐得直直的,像个小淑女一样。后来整个人放松地靠在椅背上,两条长腿舒展交叠在一起,手搭在两侧把手,指尖放松地轻点着。
韩骏含笑地看着她。
他曾短暂经历过这份热闹,后来重归于平静,他曾在许多个无人的夜晚,深深怀念着过去。
他心里突然有种想留住这份热闹的冲动,哪怕他不曾期待过什么,哪怕可能是短暂拥有,那勇气仍那么强烈。
……
“今天,谢谢你来看我。”
临近晚上,云倩要回校了,韩骏看着她说道。
那时天还没黑,病房却显得有些阴沉。韩骏躺在靠里面那侧,外面的光照不进来,室内的灯又还没开,他就像躺在昏暗中,看起来孤单又可怜。云倩回头看到这样一幕,心里微酸,走过去把病房内的灯打开了。
周围亮起来,韩骏脸上平静又温和的笑容清晰地映入云倩眼帘。她这才想起,下午这么久的时间里,他似乎并未露出任何沮丧的神情,他的情绪一直安稳平静,像是沉默的大海,又像是孤独的大海。
云倩想要留下来陪他的想法很强烈,但她不会再提出任何无理的要求了。于是她忍住心里的酸涩,和韩骏打完招呼,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路上小心。”后面传来韩骏的声音,低沉中带着几分虚弱,“以及恭喜你获奖。”
云倩搭在门把的手顿了顿,“嗯,谢谢。”
回去的路上,云倩低垂着头,神色恹恹。
她的脑海里总会浮现韩骏最后那个笑容,怎么都透着心酸,让人一想到就有点感同身受的难过。
以前总带着仰慕的视线看着他,如今却觉得他孤单极了。
-
云倩离开没多久,护工带着打包的粥回来了。
来人不是很高,一米七左右,不过看起来挺壮的,手臂肌肉看着就有力。他进来后,关心地问了一堆,得来韩骏冷淡的还行两个字,他也没在意,把东西放下后,开始帮他调床的高度,“得喝点粥,等会儿还要吃药。”
“嗯,麻烦了。”
“没事,应该的。”护工一边调一边问,“这个高度可以吗?会不会扯到伤口。”
“不会。”
韩骏的回答基本很简短,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的缘故,他总觉得说话仿佛都能扯到伤口,密密麻麻的疼痛便会翻倍。
也就是云倩刚刚在,他才忍着痛多说一些。
吃饭的时候,韩骏坚持要自己来。他的右手臂也有轻微的擦伤,不严重,但疼,至于左手处还挂着绷带呢,动弹不得。他忍着痛,慢慢地喝着粥。
护工在旁边看得不忍心了:“实在不行我喂你吧。”
韩骏摇摇头,事实上他没什么胃口,随意喝了几口就放下勺子了。之后吃药的时候,他眼睛眨也不眨。护工在旁边,絮絮叨叨地跟他说了许多宽慰的话,大概是在做心理开导。
韩骏吃完药,开口:“您不用这样,我心理没问题。”
护工纠结半晌,心说你这看着可真不像。
韩骏闭着眼睛,似是睡了。
疼痛折磨着他,脑子却异常清醒。他回忆了自己的小半生,从小时候被丢掉的玩具,回忆到年少时以为姑姑才是对他最好的人但最后一场空,又回忆到一直渴求不来的亲情,直到最后家庭破碎的画面。
全部都是短暂拥有。
他以为自己吃够了教训,但偏偏此刻他又好像陷进去了。
明明留不住,他还是想试试。
……
肚子抗议的叫声响起时,云倩才记起自己还没吃晚饭。
于是当即脚步一转,朝最近的食堂走去。食堂人不多,云倩很快打了一份饭,端着盘子就想找个靠窗的位置坐着。走到半路远远瞥见坐在窗边的崔雪和沈云弘,云倩的脚步顿时停下了。
不能做电灯泡。云倩这个念头浮现,赶紧端着盘子往反方向走了。
也就是这么匆匆一瞥,云倩看到崔雪他们桌上摆满了吃食,她一看就知道这是沈云弘的手笔了,崔雪晚上才不吃这么多呢。
只不过想起自己晚上放崔雪鸽子了,云倩心里七上八下的,盘算着等会儿这么跟崔雪求原谅。
-
云倩刚回宿舍没多久,崔雪也跟着回来了。
她的桌子靠着门边,一进来就看到桌上那个粉色大碗,粉粉嫩嫩的甜系风格,不过容积可不小,特别能装东西。崔雪疑惑地看了云倩一眼,她沉浸地在看视频,暂时还没发现崔雪回来了。
紧接着崔雪就看到碗里装着满满的草莓,是洗过的,还带着水珠,看着十分有食欲。
崔雪端着碗走到云倩桌前。
“你给我草莓做什么?”她一脸疑惑。
云倩这时候似乎才发现崔雪回来了,脸上怔怔的表情来不及收敛,顿了顿才取下一边耳机:“你回来了?”见着她,云倩的语气很快扬起来,“我不是放你鸽子了,太过意不去,投喂你一下。”
“切。”崔雪浑然不在意,“就因为这事啊?你不也跟我说了嘛,算不上放鸽子。”
说话间,她顺手挑了个草莓,干脆地一口吃掉,“我们俩谁跟谁啊,才不会因为这个生气。”
云倩跟着笑了一下,崔雪递过来,“喏,一起吃。”
“好啊。”她也拿了一颗草莓,草莓很大,她分了好几口才吃完。吃的时候听到崔雪好奇问:“你在看什么啊?怎么表情怪怪的。”
云倩一下被呛住,猛地咳起来。
崔雪不明所以凑过来看了一下屏幕,发现是个系列课程,课程名字《tony教你如何追男神》。
崔雪:“……”
云倩手忙脚乱把手机盖下来:“不是你想的那样!”
……
宿舍不好解释,云倩把崔雪拉出来散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