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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第50章(1 / 2)

春去秋来,一晃而过两三年。

法国某小镇的砖墙小屋里,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少女正坐在木窗前画画。画架立在窗边,杏色的纱帘被布带圈起,清风拂过,擦过窗檐盛开的山茶花。

颜料立在少女脚边,少女拿着颜料盘,细白的指尖上也沾了油彩。

成束的阳光洒进来,落在少女身侧,轮廓也覆了层柔软的光圈。她皮肤很白,在光下几乎透明,乌黑的头发松散在肩后。目光凝着画板,表情淡漠,眼中情绪很浅。

有人推了门进来,步子轻缓地走到了少女身后。

“穆尔。”倪喃放下手里的东西,在虞穆尔的手要搭上她的肩膀时扭了过来,皱着眉佯装恐吓道:“又想吓我是不是,小心我一不留神把颜料摔你身上。”

见倪喃突然转身,虞穆尔收回了比成爪子的手,她泄气地坐在沙发上,“怎么每次都能被你发现。”

倪喃笑,“我又没聋,有人进来我还会听不到啊。”

当初倪喃卖了凤头巷的房子后,一多半的钱用来付赔偿金,七七八八的欠款本就了结得差不多,卖了房,倪喃一次性还了个干净。

毕业证和一些毕业材料一直来不及拿,虞穆尔给倪喃去了电话,却只得到寥寥几句回应。放心不下,她从辅导员那里找了倪喃的住址来,这才知道倪喃出了事。

大学毕业后,虞穆尔打算出国继续学画画,于是,她提出了要带倪喃一起走的想法。

再三犹豫过后,倪喃同意了虞穆尔的提议。

学校给虞穆尔提供了dú • lì宿舍,倪喃则在学校附近租了间小公寓。

这些年,她一直在从事绘画,通过给一个工作室长期供稿维持生活。

那家工作室名声不小,工作室的创始人很欣赏倪喃,虽然没见过面,但这样的合作维持了几年,也算是稳定。

最开始到这里的时候,倪喃并不能完全适应。沟通成了大问题,常常因为语言不通而遇到很多麻烦。卖房剩下的钱来到法国后也很快见了底,倪喃的生活几乎被割裂,一半分给画画,一般用来打零工。

虞穆尔白天要上课,两个人多是在休息日能见到面。

公寓附近的咖啡厅和小餐厅不少,倪喃边打工赚钱边练习口语。清贫漂亮的异国少女,没少受到别人的注意和调侃,因为听不懂造成了不少误会,时常惹得顾客刁难和不悦。

还有些附近的年轻学生,会在她转身的间隙有意无意拽弄她的衣角和裙子,咖啡无意间洒到身上,发出放肆嘲弄的哄笑。

那段时间,她的状态并不好。暴瘦得厉害,几乎要脱了相。她吃不下任何东西,堪堪吞下去,又全都吐了出来。

大学时期的倪喃总是笑脸盈盈,虞穆尔纵然知道她可能并不像表面看着那般,然而直到毕业她才发现,自己对倪喃实在了解甚少。

只有一件事,是虞穆尔从大学到现在一直确定的。

倪喃这人,实在嘴硬。

有一次,她在周末的晚上带了刚做好的巧克力去找倪喃。见到她的时候,倪喃刚下了晚班回来,她瘦得几乎撑不住衣服,脸色很差,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显得病态。

然而倪喃仍是笑着接她进了屋,和她讲白天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今天又接了多少画稿。

倪喃撕开了巧克力的包装纸,掰了一块儿放到自己嘴巴里,她擦擦唇角,和她说很甜。然而虞穆尔转头去厨房看面有没有煮好的功夫,倪喃便不见踪影。

洗手间传来呕吐的声音,她冲过去才发现,倪喃跪在马桶边,把东西吐了个干净。

当时虞穆尔抱着倪喃哭出了声,怀里的人几乎没什么肉感,她上气不接下气,感到有只手在顺着自己的脊背轻抚。

明明,倪喃才是最该放声落泪的那个,然而她却反过来安慰别人。

最让虞穆尔心疼的是,倪喃从始至终没掉过一滴眼泪。她那张苍白的脸上总是带着笑意,她说,没关系,慢慢来都会好的。

那天后,虞穆尔请了一周的假,从早到晚陪着倪喃。

晚上的时候,两个人就挤在那张窄窄的床上,七拉八扯。虞穆尔总说,喃喃,你有什么事一定要和我说,我在陪着你呢。

倪喃总会笑着点头,说好。

唯一一次见到倪喃哭,是在倪喃到法国的第一个生日那天。虞穆尔晚上早早来了倪喃的公寓,来的时候还提了个蛋糕。

摇晃的烛火下,倪喃的脸忽明忽暗。

动物奶油在火光的温度下融化得很快,清甜的香气萦绕在鼻尖,虞穆尔在唱着生日歌。

倪喃低眉看着烛火下的蛋糕,瞳孔晃动。那一刻,眼泪掉得突然。

问她为什么哭,倪喃说被她感动的。

但虞穆尔知道,倪喃说了谎。

后来,虞穆尔通过学校的资源对接,把倪喃的画稿投个了一家叫做Moon的工作室。对方对于倪喃的作品表示高度欣赏,在几次的网上交涉后,倪喃达成了和他们的合作。

她的作品产出不多,然而每一张的发表都得到了极好的反馈,也算是小有名气。

虞穆尔从冰箱里拿了两袋酸奶,一袋递给了倪喃。

“还没画完呢。”虞穆尔走近,看了看倪喃的裙角,“你这是画画呢,还是画裙子呢。”

闻声,倪喃低头看了看,果然发现白色的裙角沾了颜料,无奈道:“又废一条。”她顿了顿,用干净的那只手提了裙边,“不过,好像还挺好看。”

刚想说什么,虞穆尔的脚突然踢到了个硬物,是个纸箱。

房间里大大小小堆满了东西,可能一不小心就会磕碰到。

虞穆尔蹲下把纸箱搬到一边,发现里面都是些废掉的颜料盒和调色板,她抬起头,“喃喃,你真的不打算换个大点的房子吗?”

“拿什么换,天上给我掉馅儿饼啊。”倪喃笑着把虞穆尔拽起来,外面刮起了风,她走过去关了窗户。

“你就是太懒。”虞穆尔皱着眉,白嫩的脸颊鼓了两个小包子,“每次都是钱都花完了,才想着去接个稿来画,不然凭Moon对你的态度,早能存下点钱来。”

Moon给倪喃的稿费算得上丰厚,然而倪喃并没有全身心投入到工作室的供稿中。钱花完了就接一稿,还有空余那就当个闲人,每天涂涂改改,画自己喜欢的。

很多时候,虞穆尔觉得倪喃和大学时期的样子大相径庭,但也有很多时候,又好像从来没变过。

她对自己的生活没什么讲究,能过活就好,有一天算一天。说她积极,可又总是透着股颓丧,说她消极,可她又好像在拼命努力着。

两种极端在她身上反复重演,几乎能把人撕裂。

从前活得太辛苦,现在闲下来,倪喃并不想把自己逼得那么紧迫,够她吃住安稳生活,便已经是她从前求之不得的状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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