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晚风渐冷,却不敌那道看过来的双眸冷冽。
隔着挡风玻璃,倪喃渐渐看清了遮挡之后的男人。他一只手握着方向盘,背靠在座椅上。手背的青筋往袖口蔓延,腕骨上扣着块银色腕表。面无表情,只直直盯着倪喃。
比起几年前,时卿身上的的戾气显然更重。他的眼皮轻掀,眸间的郁色比夜深沉。
心间一窒,倪喃的指尖蜷缩进掌心里,犹豫了半刻,还是转了身往楼上走去。
这栋老小区并没有电梯,倪喃住的屋子在五楼,楼道里面还是声控灯,刚进去的时候黑漆漆的。步子响动,昏黄的灯光亮起,连脚步声都有回音。
还没走到三层,倪喃便听见另一阵脚步声与她的步子重合。更加沉稳,也更加厚重。原本已经熄灭的一层灯光重新亮起,倪喃下意识低下头,便看到一段黑色的衣袖擦着栏杆而过。
他的步子不慢,耳边的响动在耳廓处萦绕盘旋,击锤着人的鼓膜。
下意识的,倪喃的步子加快,扶着栏杆往楼上走。楼层的灯光被一阵阵的响动惊亮,步子匆忙,蹬蹬蹬的在空气里作响。
她很快到了五楼,不断地在包里翻找钥匙。好不容易在一堆杂物中找出细小的钥匙链,倪喃慌忙掏出来,插进锁孔,却怎么也拧不动。
忽而,门前盖上来一道高大的身影。瞬间遮住了身后声控灯的光线,倪喃的身子被阴影覆盖,后背感受到一人的贴近。
紧接着,手腕被人从身后握住。
男人的手臂从倪喃身侧越过,腕上使力,操纵着她的手拧动门锁。那样子,像是在从身后搂着她一般。
很熟悉的雪松气,尽管只是初秋,也能让人感受到冰雪的寒凉。手上那力道很重,倪喃甚至感觉到微微的痛意,男人的动作并不温柔,瞬间就拧动了门把。
倪喃呼吸急促,想要转过身,奈何肩上一阵推力,她整个人都被推进了屋子里。
“砰——”
门被猛烈关上,最后一道光消失在屋子里。
从亮处进入黑暗,倪喃还没完全适应,步子往前踉跄了两下。然而,身体还没离开门边一米,倪难的手臂就被人扯住。
而后,一阵天旋地转,倪喃感到整个人都被翻了过来,猛烈的推力让她硬生生撞在门板上,身体受力往前回弹,又立刻被身前的人按了回来。
反复这么一折腾,倪喃感觉自己的脊骨和肩胛都要被磕麻了。
还没等她缓过神,下颚突然被人掐住。
紧接着,她听到男人问,“他带你走的?”
明显克制着怒气的嗓音,低沉又带着几分颤意。男人似是发了狠,牙关紧咬,声音在夜色中显得逼迫更甚。
时卿的虎口卡在倪喃的下巴上,四指和掌心握着倪喃的脖子,强迫她抬起头看自己。
四目相视,倪喃看到时卿森然的眸中,瞳孔剧烈震颤。他的呼吸极沉,胸口起伏不定。
脖子上那只手力气其实并不重,时卿有意控制着力道,指尖是冰凉的。那个瞬间,倪喃觉得时卿或许是想掐死她的,或者说,恨不得掐死她。
从最开始重逢的慌乱愕然,再到后来的无措逃避,此刻真正与他靠得这样近时,倪喃突然就平息了一切兵荒马乱。
三年的时间,让时卿变得更加冷然。他的鼻梁上多了副眼镜,然而却并不挡他五官凌厉。生冷地盯着人看的时候,会让人不由自主地退却。
可偏偏,那样极端的暴怒下,对倪喃的无可奈何却是一如既往。
无论过了多久,时卿于她,总归是狠不下心。
就连现在按在她身上的力道,也是在拼了命地去压制。
倪喃平静地看着时卿,脸上没什么表情,眸光极淡,“是我自己想走的。”
轻飘飘的一句回答,就揭过了那不可终日的几年。
看着少女寡淡若死水的神情,时卿根本无法在她脸上找到任何的波动,比从前还要冷漠的视线,像两把冰冷的利箭。
哭闹也好,谩骂也罢,就连嘲讽厌恶时卿都能够全盘接受。
然而倪喃面对他,却是这样一副冷淡漠然的样子。就好BBZL像一切都无所谓,一切都没放在她心上似的。
时卿心脏紧拧,几乎说不出话来。他看着倪喃,喉咙生涩难忍。沉默了许久,时卿突然很低地笑了声,笑声不带悦色,讽刺的意味颇浓。
“所以,你在我身上玩儿够了,就痛快地一走了之。”
“那现在回来又是为什么?”见倪喃始终沉默着,时卿终于抑制不住地吼道:“是打算回来再找下一个玩物吗!”
突如其来的吼声把倪喃吓得浑身一颤,他满面愠色,阴鸷的眸光投过来,唇线紧抿着,喘息深重,似是能把倪喃拨皮拆骨。
往昔在茵北路时,时卿纵然是发火,也从来没展现过这样的震怒。倪喃身体紧绷,呼吸在时卿的盯视下放缓,硬撑着直视他的双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