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握在他手中的那只手,轻轻地动了动,复又安静的睡了过去。
江淮这才意识到,她头枕着手臂,许是压了许久,胳膊有些麻了。
江淮眸中闪过一丝心疼,心间却愈发的感动,她一向要好吃好睡,今日因着他晕厥,她竟是就这样爬在床边睡了。
这种被一个人深切在乎和放在心上的感觉,当真让人感觉似是泡在温水中,整颗心里都是源源而来的暖流。
江淮松开她的手,掀开身上薄被,轻手轻脚地下榻,在荣婳身边俯身,将她横抱了起来,放在了榻上,拉过被子给她盖好。
荣婳也是许久没睡好,这一觉睡得很沉,被放到榻上都没有醒。
江淮目光垂落在她的面上,唇角一直挂着无法融化的笑意。他伸手放下了榻上的帘子,掩好,方才转身走出去。
江淮等人今日回城时,许多人看着,自那晚被玉骨推开后,就躲去江家商号里的赵林,早已闻讯赶来,一直在江淮门外,搬了个小板凳守着。
赵林一见江淮出来,整个人惊喜万分,忙起身道:“公子,你出来了!你可还好?”
这次真的真的是太凶险了,江家的生意主要在南方,以及海运东瀛等地,在岐州只有一个不大的布庄,这次实在是没能出上力,甚至连通知都来不及。但江淮被暴.民围攻的那晚,赵林就已经让人送了信回江南,也不知之后夫人那边会如何回应。
江淮冲他点点头,说道:“还好,有吃的吗?”
赵林连连头,擦去眼下泪水,对江淮道:“灶上一直温着饭呢,还有公子的药,我这就去给公子取来。”
赵林说完,即刻便朝厨房而去。
江淮在他方才坐过的小板凳上坐下,夜已深,镖局里的人基本都已经睡去,荣婳这次应当是又带回了一批人,眼下院中倒是搭了好些帐篷,这会儿坐在院里,能听闻一片此起彼伏的打鼾声,显得人气十足,颇为踏实。
清凉的夜风拂过,江淮看了看西沉的月,又看了看这满院充足的人气,不由感叹,活着真好。
不多时,赵林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一个托盘,放在三个碗和两盘菜。
赵林走到江淮面前蹲下,说道:“公子怎不进屋?”
江淮直接伸手从托盘上扣起汤碗,对他道:“她睡了,别吵她了,就在这儿吃吧。”
赵林眸光动了动,随后闭了嘴,在江淮身侧的门栏上坐下。前些日子在知州衙门时,公子就和荣小姐睡一屋,他本以为当时两个人是瞒着身份没办法,但是今天又不需要隐瞒什么,还是在一个屋里,哎,此地无银啊。
和从前不同的是,在现在的赵林眼里,荣婳在他心中的地位,早已是今非昔比。
曾经他觉着,这荣小姐就是个人傻钱多的大傻瓜。可是经历这次岐州之行,尤其是自知州衙门被暴.民围困的那天开始,他亲眼看到荣小姐与他们公子有多契合,又亲眼看着荣小姐一手扭转乾坤,把所有人都好端端的救了回来。
赵林看得出来,但凡那晚和公子一起出来的不是荣小姐,就不会有那么漂亮的配合断后,也更不可能有今日的平安无事。
江淮喝完碗里的汤,将碗放回去,方才端起粥碗,问道:“只有粥吗?”怕是吃不饱。
赵林点点头,手里依旧帮他们公子拖着托盘,回道:“镖局里管饭的大娘说了,大家伙儿都饿了好几日,还是先吃些粥的好,以免伤了肠胃。”
江淮想想也是,便没再多问,就着菜吃了起来,一碗吃完,又让赵林去盛了一碗,将两盘菜洗劫一空,喝了药,方才觉得身体里流失的力气慢慢回来。
吃完饭,赵林在一旁收拾着托盘里的碗筷,江淮问道:“哪里有水?我想沐浴。”
赵林指了间房给江淮,说道:“今日我瞧镖局里的兄弟都去那里梳洗,应该是水房。”
江淮起身往那边走去,对赵林道:“天快亮了,你去歇着吧。”
赵林应下,将碗筷送回厨房,便自回了给他安排的住处。
江淮进了那间水房,点上灯,看了看左手上已经重新包扎过的伤,解开了官袍领上的暗扣,脱掉外衣,用桶从缸中舀水出来,从头顶浇了下去,简单冲洗了一番。
他所有衣物都留在了知州衙门,应该都随着大火付诸一炬了吧。等明日问问镖局里的人,看看能不能先找套换洗的衣服。
冲完澡,江淮换回官袍,轻手轻脚地回了房间。
天已蒙蒙亮,榻上帘中的荣婳睡得毫无动静,他目光扫过帘子,心间缠上一丝甜意。
他本想找个椅子坐会儿,可看了一圈,发现房中的一把椅子都没有,便清了窗边的小案几,腿搭上去,靠窗坐了下来。
脑子里想着这几天的事,将近四天的交手,他基本已经记住混在暴.民中那几个高手的样貌,他们更不可能允许他活着,这次没有得手,在朝廷来人之前,必然还会找机会下手。
如此看来,朝廷来人之前呆在荣家镖局是最安全的。衙门已经烧毁,等天亮,让人将埋在后院里的那些卷宗先全部移过来。
捂着岐州的那只手到底是谁,想来现在京里已经在查,就是不知皇帝会派谁来岐州。
这些年皇帝时常缠绵病榻,卧病无法理政之时,都是二皇子荆王监国,无论岐州的事是不是和荆王有关,恐怕都逃脱不了责罚,再与皇位无缘。
等岐州河道挖成,岐州的干旱就可以解决,希望这次立功之后,他能调回京城。他科举入仕的唯一目的,便是查当年定国公府案子的真相。
遇到荣婳,实属在意料之外。江淮回头看向床榻,见里面的荣婳在睡梦中翻了个身。如果查明真相,有失去她的可能,那这案子,还要不要查下去?他又能不能在荣婳面前,瞒住自己身世一辈子?
哎,烦。江淮收回目光,复又看向窗外。
也不知发了多久的呆,太阳渐渐升起,朝阳爬过岐州千家万户的房顶,落在了江淮脸上。
荣婳也与此时转醒过来,迷迷糊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糊的揉揉眼睛,发觉自己睡在榻上,有些奇怪,江淮呢?
她掀开帘子,在屋里找了一圈,便看见坐在窗边小案几上的江淮,他头发任然未束,一腿平放在案几上,另一腿曲起抵在窗边,手里玩儿着不知道那里捡的一小根木棍,靠着窗框看着外面,朝阳洒在他身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眼尾的青紫和脸上的划痕仍在,依旧看起来和昨天那么漂亮。
荣婳脸上绽开一个笑意,脑袋微侧,揶揄道:“美人儿,你醒了啊?”
“哈哈……”江淮骤然听到这么一句,笑着转过了头,见荣婳从榻帘中伸出一个小脑袋,正笑嘻嘻的看着他。
江淮微一挑眉,玩笑道:“是啊,醒了,不知大王将在下绑来寨里,有何指教?”
“你才是土匪。”荣婳嗔了一句,从榻上下来,昨晚江淮抱她上榻,连鞋子都没脱,倒是方便了此时走道。
她走到江淮面前,弯腰检查了一番他的脸,说道:“看来精神是好很多了,大夫你说感了些风寒,还难受吗?”
“风寒?”江淮摇摇头,“没发觉,昨晚吃完饭喝了药,就好了很多。昨晚睡得好吗?”估计就是一点轻微症状。
荣婳点点头,示意江淮腿往里挪挪,在案几边坐了下来,打了个哈欠,道:“恩,我昨晚睡着的时候你还没醒来着,怎么我醒来就去了榻上。”
这若是从前,江淮必然会遮掩,而且昨晚那种情况,换做以前他肯定会出去找荣婳的侍女扶她上榻,但是现在……既然做了,想了想,直言道:“醒来看你好像睡麻了胳膊,就抱了上去。”
荣婳闻言咬住了下唇,笑意却丝毫不减,神色颇有些逮住了小孩子使坏的那种得意,问道:“你抱我的啊?但男女授受不亲。”
江淮干脆伸手,曲起两指夹了下她的脸颊,说道:“那晚骑马把我当柱子抱,那时候怎么不说男女授受不亲?”
“情况特殊嘛……”荣婳翻了个白眼,随即身子转向江淮,伸出五指立在江淮面前,开始数:“你不止一次牵了我的手,那晚骑马还搂我的腰,而且你还记不记得,昨天你晕倒之前,碰到我的嘴了。”
怎么可能会忘?昨天那种劫后余生的情况下,满腔爱意无法抑制,他就是想亲她,怎知晕得实在不是时候。
但现在不一样了,一切危机过去,他就有些不好意思了,也不想成亲前过于冒犯,对她不好。
便道:“有吗?”
荣婳闻言急了,指着他道:“你这人什么记性?你晕倒前,你的嘴碰到我的嘴了!那可是只有夫妻之间才能做得。江大人,你是个好官,你可不能始乱终弃!”
江淮笑了,连眼底都是满足,如今他已是习惯了荣婳这么直白的问他。
他伸手握住荣婳指着自己的手,看了看窗外,见没人,便直接拉着她的手放在了腿面上,没再松开,紧紧握着。
他只是还没想好,这案子该不该查下去。
如果不查,他现在就能给她答复,从岐州回去就可以准备婚事。可就怕有朝一日,他父亲是定国公世子的事被荣婳发现,到那时,恐怕两个人都会很痛苦。
如果查,真相若是他所希望的,皆大欢喜,可如果不是呢?他又怎么舍得放手,又怎么能做到日后眼睁睁看着她与旁人成亲?
荣婳见他神色复杂,又看看他握着自己的手不松开,心间明白了过来。问道:“你之前说有件事没解决,现在可是还是因为那件事?”
江淮哑然,点了点头。
荣婳道:“若没有那件事,你现在娶我吗?”
江淮握紧了她的手,道:“毫不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