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信的人,竟是和她从未有过交集的章县主。
荣婳蒙了下:“章县主?她写信给我干什么?”说着,荣婳顺着看下去,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
信上说道:“前些日子偶遇于家妹妹,听闻江大人对荣小姐一片赤诚,实觉感慰。曾与江大人有一面之缘,风度翩翩,谈笑风生,乃是风趣之人,喜荣小姐得此姻缘,愿我亦能觅得如此佳婿。荣小姐若不嫌弃,待日后回京,可携江大人赏光一聚。”
荣婳看完,只觉一股气血直冲脑门,道:“什么意思?江淮和她谈笑风生吗?”
玉骨见荣婳忽然气成这样,不解道:“信上写了什么?”
荣婳直接将信纸朝玉骨甩了过去:“你瞧瞧!”
玉骨接住险些落地的纸,细看了起来,看罢,玉骨不屑冷嗤一声,随后道:“小姐不必在意。”
荣婳的气怎会这么轻易消:“携江淮赏光一聚,这话说得倒像是章县主和他成了朋友?而且我的事,于朝朝怎么会跟她说?这人忽然写这么一封信,到底想干什么啊?”
玉骨笑笑,说道:“目的很明白,想气小姐,离间小姐和江大人,以及和于小姐之间的关系。小姐若是生气,就上当了。”
荣婳闻言不解道:“我不认识她,也和她无冤无仇,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抢江淮?还是看不惯我和于朝朝缓和了关系?”
玉骨挑一下眉,摇摇头:“她确实和小姐无冤无仇,不见得是要跟小姐抢人。但是呢,这世上有一类人,就是单纯的见不得别人的好,单纯的看不惯别人有的她没有,哪怕自己得不到,恶心下别人也是好的。”
“为什么啊?”荣婳更是不解。
玉骨撇撇嘴:“我也不知道,这就得去问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
荣婳闻言想了会儿,眉宇间出现一丝烦乱,随后满是探究的困惑,问道:“你说之前,太子安排她和江淮见面,他们到底聊了些什么?”
玉骨看着荣婳满是探究的神色,轻轻叹了一口气,虽然是个人一眼都能看出来章县主故意挑拨,但是身在其中,听完那些话,很难不去想。
玉骨便道:“小姐若是想知道,不如以后直接问江大人?”
荣婳看了玉骨一眼,说道:“这要怎么问,如果他们真的聊得很好,江淮不见得会和我说实话啊。”
玉骨再叹,章县主这种人,真的招人厌,嘴欠欠儿的。
荣婳想了片刻,对玉骨道:“取纸笔来,我写信问问于朝朝,到底怎么回事?”
玉骨依言取来纸笔,荣婳给于朝朝写了封信,问她到底跟章县主说了什么。
信写完,让玉骨送了出去。
玉骨前脚刚走,后脚荣忆就跑进了荣婳房里,对她道:“姑姑,哥哥写信回来了,说是江大人问候你。祖父让我过来问你,给哥哥回信,要不要带你一句。”
荣婳其实也挺想知道江淮在胜州的情况,但转念想起章县主的信,没来由的窝火,对荣忆道:“不用。”
“呃……”荣忆看了看荣婳,又问:“真的不问问?”
荣婳摇头:“有什么好问?不问。”
荣忆撇了撇嘴:“那好吧。”
荣忆正欲离开,却瞥见了桌上的信,随手拿了起来:“什么东西?”
荣婳见他拿信,也没管,神色恹恹的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荣忆看完,讶道:“好家伙!江淮不是这种人。”
荣婳轻轻“哼”了一声,嘀咕道:“谁知道。”
荣忆放下信,对荣婳说道:“就这种破玩意儿你也信?还气呼呼的,实在不行,等下次见面你自己问问呗。”
毕竟以江淮的条件,想要什么样的没有,若不是真心对他姑姑,怎么可能在朝堂上冒着得罪皇家的风险,帮哥哥说话,又怎么可能自请来河东道?把自己的身家性命置于炭火之上。
说罢,荣忆放下信就走了。荣婳看看信,看看玉骨,又看看离去的荣忆,心道,都这么相信江淮?那她……还生气吗?
两日后,荣峥收到回信,见信中还是没有姑姑问及江淮的话,一时也不知该怎么跟江淮说。
他有些奇怪,姑姑分明就对江淮有好感,可怎么就感觉这俩人之间隔着点儿什么,相处的时候怪怪的。
他想了想,还是把信让人送去给了胜州的江淮,自己专心在丰州对抗突厥。
江淮收到荣峥送来的信,迫不及待的打开,可看到结尾,还是没有荣婳问候他的话。他不死心,还翻过来看了下,空空如也。
这一刻,江淮忽然觉得,他就算下一刻死在战场上,荣婳都不见会问他一句。
难道在岐州相处了那么久,她真的就对自己一点儿感情都没有吗?就算没有男女之情,就像关照李直等人一样,关照他一下都不行吗?
他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荣婳对他有一点点的喜欢。
如此想着,江淮心里一阵阵的揪痛,分明是她不由分说的闯进他的生命里,占据了他全部的感情,现在却是连问候他一句都不愿。
江淮心里甚至隐隐觉得,他若是现在去提亲,荣婳或许都不会答应。他那颗非她不娶的心,倒是显得有些像自己一厢情愿的独角戏。
但是,放弃是不可能放弃的。
江淮重叹一声,扫去心中的郁结,干脆自己提笔,给荣忆写了一封信,信中再次问及荣婳,信末还特意加了一句“静候佳音”。
然而信去再来,依旧没有荣婳的问候。
之前还信心满满的江淮,到此时,心间也是失落的难以复加。有时候想着想着,还会窜上一股无名火。
哪有这样始乱终弃的人?
一阵儿说什么也要嫁给他,一阵儿却是连句问候也不施舍给他,真的气人!
这些日子,前线战事稳定,江淮本想找机会去见她一面,然而他还未来及安排,前线却忽然传来紧急军情。
元月初十,突厥忽然发起总攻,大批的精良武器上阵,大越朝将士的兵器,在突厥的锋利刀刃下,过不了几招便断裂,一时损失惨重,军队退守城内,紧闭城门打起了防守战。
如此一来,江淮没功夫再考虑荣婳的事,一心开始着手写急报回朝,想要调取大量的兵器。
在兵器不敌的情况下,只能以量取胜。
然而,急报送去京中一封又一封,却始终不见朝廷送兵器到来,更不见下拨款项。
江淮这才意识到,皇帝打的是什么主意。
他怀疑荣家私藏铸剑图谱,那么现在荣峥在前线,如果他始终不给兵器,倘若铸剑图谱在荣家手里,荣家一定会为荣峥有所行动。他只需要拖到一定的时候,就能试探出荣家手中,到底有没有铸剑图谱。
江淮了知到皇帝心思的那一刻,真是又气又心寒,紧急军情当前,他竟还是如此疑心,甚至以战事为筹码,就为了得到铸剑图谱。
若真的等他试探出结果,丰州怕是完了,荣峥怕是也保不住。
到了此时,江淮深切的意识到,朝廷已是靠不住,他得自己想办法。
江淮立马让人联系江家,让江家以最快的速度,从全国各地购买兵器,送往河东道。
而在云州的荣婳等人,自是也听闻了丰州前线的消息,全家人立时坐不住了。
魏氏气得重重一拍桌子:“狗皇帝,竟想以战事试探出铸剑图谱。他就是想看看,荣峥落到如此境地,荣家会不会拿出铸剑图谱。只有荣峥死了,才会消除他的疑心。但那为时已晚!”
儿子乾丰十八年已经战死沙场,他又怎么能允许自己的长孙,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战死沙场?
荣廷仙扶桌起身,沉声道:“大不了我拼着这把老骨头,再上一次战场,去把荣峥替下来。”
作为荣峥生母,齐氏眼眶中满是泪,面色愤然,咬牙切齿道:“荣家捐了全部家产,无法买兵器支援丰州,狗皇帝就在此时玩儿花招。”丈夫已经死在河东道,现在她的儿子,也逃不出这命运了吗?
一听嫂子说起买兵器,荣婳忽然意识到什么,忙起身道:“你们别急,朝廷不给兵器,我们却是可以自己送兵器上前线,眼下就是钱的问题。”
荣婳想了片刻,下定决心道:“我去胜州找江淮!我去跟他要钱!”
众人听罢,发现这确实是条可行之路,荣廷仙忙对荣婳道:“让你侄子陪你去,就去胜州,找江淮借钱。”
荣婳和荣忆点头,即刻就回屋,换上劲装软甲,披上厚实的斗篷,即刻就带人前往胜州。
两日的马不停蹄,荣婳一行人终于到了胜州。
刚进城,荣婳便见有不少百姓,架着一车行李,带着一家老小往城外走,显然是想往南边去,去长城后,躲避战乱。
丰州一旦被攻下,接下来就是胜州,如今丰州吃紧,胜州百姓们,必是会未雨绸缪。
也不知为何,荣婳看着那些百姓手中的襁褓小儿,以及煨着被子坐在车上的耄耋老人,心里一阵阵的酸涩。
江淮在胜州,有单独的兵备府容身,他可在此处居住,以及商讨军情。
荣婳跟几个人打听了下,便知道了江淮所在的兵备府位置。
她让荣忆带人去附近的荣家商号里等着,自己则骑马往兵备府而去。
来到门外,荣婳便见有两名官兵驻守在门外。
荣婳看着幽深的门,心莫名往下沉了一拍,忽就有些不敢见他,她在来路上并没有这种感觉。
这种奇异的感觉从心头漫过,荣婳脑海中忽然冒出一句话——近乡情更怯。
“咳咳……”荣婳轻咳两声,脸颊有些泛红。她怎么会想起这么一句话,怪怪的。
她整了下神色,跳下马,上前对两名官兵道:“镇边候府荣婳,要见你们江大人。”
两名官兵一听是镇边候府的人,便知是顶头上司怀化大将军的家人,忙上前行礼,其中一人引着荣婳走了进去。
绕过正厅,到左侧小院外,那官兵指着院门道:“江大人在里面,小姐自便。”
说罢,那名官兵退下。
荣婳来到门前,舔舔唇,想好说辞,抬起手,敲响了江淮的院门。
不多时,便听里面传来脚步声,正是江淮。之前在岐州的时候,每天都听着他的脚步声出去回来,早记下来了。
江淮还不知门外人是谁,以为又是送来的军情,疾步上前,立马将门拉开。
拉开门的瞬间,江淮愣住。
完全没想到门外的人,居然是荣婳!许是太过突然,江淮霎时便觉身子一整个僵硬住,连想张口说话都说不出来,她突然找来,是听到前线战事紧,来陪他了吗?
岐州她那一次次不离开他的坚持,复又如浪般漫上眼前。
江淮一时心间沸腾,拼命压着激动,甚至想要抱住她的心,艰涩的问道:“你怎么来了?是有事吗?”
荣婳长这么大,这还是第一次跟人开口要钱,委实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
但转念想,之前她对江淮那么好,花了那么多钱,现在就当要回来了!
如此一番心理建设,开口要钱就没那么难了,荣婳舔舔唇:“那个……”她低下眉,不自觉看起两下交缠的食指,接着道:“我寻思咱俩的事儿也没成,要不……我花给你的那些银子,还有送你的那些东西,你都还我吧?”
江淮闻言瞪大了眼睛,什么叫我俩的事儿没成?什么叫把花给他的银子还她?
敢情她大老远的跑一趟,不是像之前在岐州一样,来陪他共渡难关的,而是来跟他撇清关系的?
再想想这些日子杳无音信的回信,立时一股无名火直接窜上了江淮的心,他强压着满腔怒火,侧身把路让开,对荣婳强笑道:“你先进来,进来咱们慢慢说。”
“嗯……”荣婳点点头,不明所以的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