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出发后,李淮仍是冷着一张脸看着窗外,就像元思蓁压根不存在一样,一个眼神,一句话都不给她。
可他越是这样,元思蓁越是觉得心慌,出门时李淮不还好好的吗?她在脑海里飞快地思索,究竟是哪里惹了他不悦,但怎么想都想不出来。
元思蓁没有留意到,李淮虽脸色阴沉,可眼神却总不经意地往她这边瞟,待两人眼神就要碰上之时,又立刻转向窗外。
直到马车中的气氛令人窒息,元思蓁终于忍不住,状若无事地笑了两声,试探道:“王爷这是要哪儿啊?”
李淮淡淡瞥了他一眼,沉默良久,才薄唇轻启:“岑太守设宴。”
“哦!”元思蓁又略带夸张地笑了笑,“倒是好事,王爷来武昌后遇到这么多事,正好能轻松轻松!”
她心中却不由惊讶,这还真是巧了,她正想去会会岑太守与太守夫人,如此倒是省了一番功夫。
李淮听了她这番话却轻哼一声,又看着窗外,语气怪异地说:“宴请怎会是轻松之事,里头不知藏了多少交锋。”
他话刚一出,连自己也觉得怪异,怎么好似是特意说给元思蓁听,要她同情体谅自己一般。
元思蓁倒是十分上道,立刻狗腿地锤了锤他的膝盖,“王爷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这小小的酒席,哪儿难得倒王爷!要我说,岑太守不过是想寻个机会,讨好讨好王爷罢了!”
李淮看着她的盈盈笑眼,心里头的闷气虽是消了些,可一想起方才那小太监的模样,仍是五味杂陈,差点儿张口就问,那般瘦弱的小白脸,还是个太监,究竟哪儿好了?
好在他还算理智,心想这里头说不定有什么隐情,可元思蓁却瞒着他不肯说,让他心里头更不是滋味。
这到底有什么不能跟他说的?他既有城府又有武艺,还是个王爷,寻他帮忙总比寻一个太监要好吧!
元思蓁哪里知道他这番心思,专心致志地捶腿捏肩,她感受到李淮诡异的视线一直在自己头顶扫来扫去,只好眼观鼻鼻观心装作全然不知。
这一路上两人各怀心思,等到了设宴之处,元思蓁便飞快钻出了马车,将车厢里的浊气吐出,才又毕恭毕敬地跟在李淮身后。
她原以为设宴之处是岑太守府邸,却没想到竟会是在黄鹤楼中。
岑太守早已在楼外迎接,领着武昌一众大小官员行礼,又簇拥着李淮上了五楼。
楼中的桌案摆成两排圆形,中间留着块空地,一看便是会有歌舞助兴。
她身为护卫,自然是没有入座的资格,只能站在李淮身后的梁柱旁,低着头用眼角打量四周。
“皇兄来此,弟弟都不曾为你接风洗尘,好在岑太守有心,特意设了此宴,你我兄弟倒是能畅聊一番。”李渝坐在李淮下首,带着众人端起酒杯,向李淮敬酒,倒真像是武昌城的主人。
李淮轻笑一声,也举起酒杯示意,朗声道:“你我来武昌不都是为了国事,哪里需要这些虚礼。”
“皇兄说的是。”李渝也淡淡一笑,仰头将酒一饮而尽。
李淮自不会推辞,可他刚尝到酒水的味道,不由有些新奇,这酒清冽中带着一丝说不出的芳香,着实令人忍不住再添一杯。
厅中除了武昌城的官员,第二排还坐了几位女眷,而在岑钰身后的,想必就是岑夫人容氏,这位容娘子虽穿的不算华丽,头饰也极其简单,可却面若桃李,光彩照人,丝毫不像赵娘子所说,大病初愈,岑太守一心挂在她身上,倒是不难理解。
元思蓁目光一直打量在太守夫人身上,连她丹蔻是何颜色都瞧清楚了,可却没有看出一丝一毫的不妥之处,既无妖气,也无邪气,那神采奕奕的目光,倒比厅中许多官员更生机勃勃。
“得知皇兄掉江时,可把我吓得半死,即便能调遣的船不多,也都命了去搜寻皇兄的踪影,好在皇兄吉人天相,否则弟弟可要伤心了,父皇那儿也不知该如何交代。”李渝又举着酒杯向李淮敬酒,李淮自不会回绝,他看着李渝关切的目光,知道他心里头想的,只怕是巴不得寻不到人。
“是啊,晋王殿下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岑钰也在一旁搭腔道。
李淮微微颔首,将厅中众人的奉承都应了下来。
几番推杯换盏后,一队胡姬步入厅中,随着鼓点和琵琶声,跳起了助兴的胡旋舞。
宴席气氛渐入佳境,好几个官员也都步入舞池,跟着旋律一块儿起舞。
本朝舞乐兴盛民风开化,宴席中男女共舞,道不是什么伤风败俗的事儿,只不过李延庆继位后,曾遇到过番邦使节趁着共舞行刺,自此长安城中便少了许多歌舞乐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