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德圆满后花鳞又在长安城待了好几个月,才准备要回钟皇山。
她一直是个性子冷清的人,即便在长安城的这段时日有意思极了,但要离去之时,并没有太多的留恋。
之所以还留了一段时间,一是她心有所感师父应该已经坐化,而以师父的性子,绝不会留下遗骨让他们来收拾,回去之后也只能瞧见他用术法留下的残影,倒是不必如此着急回山。
二是她虽不留恋这里的热闹,但却惦记着城里的妖鬼邪魅,在此处攒些小功德,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可前一日打坐之时,忽觉灵台一震,仿佛在虚空中听到了钟皇山上的潺潺流水声,她便知道,是时候要回山了。
既然要走,花鳞是绝不会再磋磨。
功德圆满后她仍然留在御药阁里当小太监,吃穿用度本就是宫里的,要带走的东西少之又少,只花了半刻钟,就将行囊都收拾好了。
在皇宫的这些日子柳太医对她极是照顾,念着他这点情谊,花鳞便留了几张独门丹药方子,塞到了他平日背着的药箱里头。
再将御药房中她要负责的洒扫、熬药等等事物一一做完,才换下太监的衣服,穿上许久没穿过的明黄襦裙,拎着轻飘飘的行囊,离开了御药房。
待到要出皇宫之时,花鳞却有些犹豫,她前些日子已经跟师姐道过别,现在真要走了是不是也应该去给师姐知会一声?
但再从此处折回金銮御院极其麻烦,元思蓁在皇城里设了好些阵法,障眼法在这儿已经没有了效用,她要回去躲过禁军是极其麻烦。
就在她思索间,忽然听到脚边有石子滚落的声音,便抬头往后看去。
只见墙上蹲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跟了她许多回的影卫孟游。
“你为何又跟着我?”花鳞四处看了看,见没有别的影卫,便歪了歪头问他道。
自从她功德圆满后,这个缠人的影卫就没有再继续监视她,想必是得了李淮的命令,而今日又在此,是在打什么主意?
孟游闻言从墙头翻了下来,走到她身旁才瞧清楚那一身女装,表情极其古怪地说:“并非跟着你,方才无意中瞧见,才过来看看,没想到是你。”
因着御药房离宫墙极近,花鳞根本就没躲躲藏藏的心思,直接明目张胆地走在路上,只偶尔留意一下巡逻的禁卫,没想到却恰好被孟游瞧见了。
孟游真不是在说谎,今夜不该他在圣人身边护卫,原本是想出宫歇歇,谁知在路上却瞧见了一个女子的身影,大晚上的咋一看还以为是女鬼,待发现是花鳞后,便有些好奇地跟着,直到她方才停下来犹豫。
至于他出宫为何要走这条绕到御药房的路,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自从李淮命他看着这小太监,他已有数不清的次数跟她在夜里独自待着,一般都是花鳞在前边走,他在后头跟着,偶尔花鳞还会转过身与他说上一两句话。
但宫变之前的一日,李淮忽然命他布下陷阱捉了花鳞看守起来,他虽不知为何,但也听从了命令,趁她不留神,用天罗地网将人悄无声息地关进了小雁塔下的监牢。
为着防她逃跑,还将她身上的武器全部卸去,包括一堆不只是什么的符咒丹药,还有那一把她总拿在手中的折扇。
也因着那次搜身,让孟游意外地发现,花鳞竟是女儿身,当即他便不敢再触碰花鳞的身体,而让女影卫代为行事。
在那之后,他每次去监狱之中,都有些不好意思去看花鳞淡然的眼神,一是他心中有些愧疚,毕竟花鳞也曾在僵尸手下救过自己,二是他一直误会她与那袁护卫是断袖有短袖之情。
但他对李淮忠心耿耿,绝不可能因着这样的情绪就将人放走,只不过偶尔得了机会,给花鳞准备些好酒好菜,让她在牢里也过得舒坦。
而宫变事成之后,当时宫中仍旧乱作一团,他护卫在李淮身旁,但却不知被何人拍了一下肩膀,紧接着身体便有一刻僵硬不能动,再缓过来时,便觉腰间少了什么。
低头一看,原来是他一直带在身边的折扇被人拿走,而此时再回头去寻,也只能到了花鳞熟悉的背影一闪而过,而他却不能离开李淮身侧,只能放任花鳞离开。
而宫变之事尘埃落定后,他才将花鳞越狱一事禀告,但李淮却不以为意,不再多提。他也以为花鳞应该就此离开了。
之后的一段时日,他虽然忙碌,但偶尔想起花鳞,心里仍旧有些失落。
直到有一日,他忽然又在宫中见到花公公的身影,连忙拉着她问:“你怎么还不离开?圣人瞧见了,万一又要关押了你?”
花鳞却不以为意道:“他如今是不敢的。”
“为何?”孟游不解。
“因为我是元皇后的师妹。”花鳞继续说道,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地微笑。
孟游这才恍然大悟,他老觉得这其中定有什么自己忽略的地方,现下想来应是如此,元皇后扮做袁护卫,花鳞扮做花公公,两人又都会道法,这都说得通了。
有着这层关系,李淮定不会再将她视为情敌,孟游心中的一块大石头放下,也不知是为何花鳞与袁护卫没有私情一事,还是因着她不再被李淮盯着一事。
此事了结后,孟游便不需再继续跟着她,只是偶尔会在宫里碰见,或是在夜里瞧见她偷偷摸摸地翻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