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午,从蒙莱里平原往巴黎去的大道上,人们能看见一副奇景。
一位裹着灰色长斗篷的少女,坐在雄健骏马之上,紧握着马缰,一声轻叱,一人一马,风驰电掣地往巴黎赶。
“天主借我手惩戒世人,天主也同样借我之手奖赏善良的人,为他们指点迷津。”基督山伯爵如是说。
当初罗兰听说了基督山伯爵的“计划”之后,当时就转身往回跑——她意识到自己需要马上赶回巴黎去。
基督山伯爵却招来了他的马夫,将原先驾车的两匹骏马放下来一匹,并从车厢底座里取出鞍具安上。
“唐格拉尔小姐,您是一位有判断力的女性。”
“海蒂对您的印象很深,她曾经不止一次向我提起。”
“希望下一次前往大歌剧院的时候,能听见您的好消息。”
伯爵的声音仿佛一直在罗兰耳边回荡。
他竟然猜到自己正一心一意地想要挽救皇家歌剧团——
在歌剧团的这件事上,罗兰身边的人分为两派:
一派对她无脑信任,坚信她一定能够想出办法,挽救无助的人于水火之中;
另一派对她冷嘲热讽,认为她多管闲事——以及不信任她这刚刚从女校毕业、回到巴黎的贵族小姐有任何能耐,能把皇家歌剧团从内忧外患中挽救出来。
只有伯爵一人真的向她伸出了援手。
当然,伯爵只是给她指点了方向,创造了机会,真正要完成——还是得靠她自己。
*
多亏骏马矫健,在日落之前,罗兰赶回巴黎。
她直奔巴黎的一位证券经纪,此前罗兰以“蒙莱里南北货食材行”公司的名义,在这里开过一个证券交易账户。
“蒙莱里小姐,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证券经纪一直以为罗兰姓“蒙莱里”,而不知道她的真实姓名。
罗兰也觉得这样妥当,毕竟一旦“唐格拉尔”这个姓氏让对方知道,证券经纪不一定有胆子继续和她做生意。
罗兰将错就错,笑着说:“我一直担心您已经下班了,怎么,今天您的经纪业务如此繁忙吗?”
证券经纪伸手挠头:“要在以往,您确实晚了。”
“但今天公债市场上有些状况,出现了大幅波动。有人大幅做空了西班牙公债。”
罗兰一挑眉,果然——
“我也是为此而来的。”
“我要您代理买进西班牙公债,需要您现在就挂单,在明天早上场内公债开始交易的时候立即交割。”
“蒙莱里小姐,您需要买多少?”
罗兰估算了一下,报出一个数字:“一百万法郎。”
证券经纪大吃一惊,心想今天在办公室多留了一会儿,果然留对了——这一单交易,他光是佣金就能小赚一笔。
“然后我要您代理做一笔期货交易,在后天之前将这次买进的所有公债抛出。”
证券经纪更加吃惊了:“您这是……投机。”
罗兰点头:“对,就是投机生意。”
“我平时经营蔬菜和各种食材,但偶尔也会投投机。”
证券经纪吃惊之余,问:“但是您……账面上有一百万法郎的资金吗?”
罗兰微笑摇头,很肯定地答复:“没有。”
当初她为了开户,在证券经纪账户上放了一千法郎。
证券经纪面对她的态度,实在是无语,瞪了她半晌,方才说:“那,那您……”
“我打算明天做一笔现货的买进,一天之后做出一笔反向的卖出……两者之间只相差一天,可以不做票证的实物交割吗?”
西班牙公债的交割时限是两天,罗兰这一正一反的两项交易,在两天之内对冲,理论上可以不用交割实物票证①。
证券经纪惊讶得张着嘴,半天没有出声。
他一时有些闹不清:眼前这位年轻的女蔬菜商,究竟是什么人。
“我能问一下,您为什么要做这两笔交易吗?”
“我刚刚已经说过了,就是投机。”罗兰微笑而自信地回答,“有人搅动了西班牙公债的市场,公债急跌之下,我认为是极好的入手机会。”
“但是我并没有一百万法郎的资金,所以我只赌这一天之内它多少会涨回来一点,给我带来一点收益。”
证券经纪脑后有汗:您想得可真是美啊。
“怎么样?”罗兰扬起脸,“您也知道,巴黎不止您一位证券经纪,而且今晚人人都会敞开大门,一直到深夜。”
“既然您不能答应我的请求,我自然是去找一位有足够决断力和变通能力的证券经纪人。”
罗兰作势起身。
难题一下子被抛到了证券经纪这边——究竟是赚这笔金额不小的经纪费,还是冒一点风险,为眼前这位小姐处理这项“投机”交易?
正如罗兰所说的,今夜注定是不眠之夜。
证券经纪还没有做出决定,他的办公室连续有人上门。
满头是汗的经纪人不得不请罗兰稍坐休息。
他自己匆匆赶去另一间会客室,会见源源而来的客户。
罗兰握紧了拳头:她手中是那一枚写有“信号”的纸条。
正是这枚纸条上的“故事”,被皮诺先生当做快报发了出去。
显然,这个“故事”已经在巴黎的有钱人之间引起了骚动。
“听说了没,西班牙国王,唐·卡洛斯,从布尔日逃走了!”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