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翎睡了浅浅的一觉,梦见缪梨卷铺盖回她的国家去了,伧皇醒来,睁开眼睛就看见缪梨堇色的裙摆,还有她放在裙面上、摆弄着玩的小手。
他坐直身,松动松动歪得发酸的脖颈,看向缪梨,发现缪梨的脸色有些古怪。
“抱歉。”帝翎道,“被我枕着很难受吧?”
“还好。”缪梨道。
她的一双手仍是在底下扭来扭去。
帝翎的脸色好了些,但还是透着白,对缪梨神情温柔,碧眸云织起缱绻的情绪,伸手想摸摸她的脸:“宝贝来看我,就是关心我了。”
“不是我主动要来,是托托拜托我。”缪梨道。
帝翎就不说话。
他怎么可能不清楚这个事实,要是没有他的命令,给仆从侍卫们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放缪梨进去看托托。
“听说昨天晚上你一夜没回。”缪梨道,“你去哪了?”
帝翎伸来的手,被她往旁边一避躲了开去。
这么多天,她总算跟他说上几句话,他于是没有因她的躲避生出半点不悦,笑吟吟地:“出去喝酒。”
他身上果然有淡淡的酒气。
缪梨“哦”了一声。
帝翎注意到,她已经没有几天前那样生气,也没有强硬地不理他,他还注意到,她的目光飘飘忽忽,仿佛直往桌面上落。
他循着缪梨的视线看去,看到那封邀请函。
这不算什么机要文件,给她看看也没关系。
缪梨正悄悄地神游天外,忽听纸张甩动的猎猎声,抬眼看见帝翎不知什么时候抽了那邀请函,在她面前挥。
“想去?”帝翎道,“明天我带你一起去。”
缪梨连连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不感兴趣。”
“卡拉士曼是魔界大陆不可或缺的国家,他们太没眼力见,也不知道邀请你。”帝翎亲昵地道,“但你去了现场,一定没有哪一位王表示异议。”
魔王吹未婚妻彩虹屁简直信手拈来不费吹灰之力。
缪梨不再看邀请函的内容,怕因上头世岁的名字心惊胆战。
“我真的不去。”缪梨道,“那陛下呢,明天一定会去么?”
“这种会晤不好推辞,也不会进行太久。”帝翎扔下邀请函,后知后觉自己衣衫不整,开始扣衬衫的扣子,“散了我就回来,给你带好东西,好不好?”
缪梨转过头去,深深吸一口冷气。
唯有一个谎言的爆发,才能掩盖另一个谎言的爆发。
缪梨忽然发现她跟帝翎半斤八两,他假扮公主,她隐瞒婚约,无论谁站在道德制高点都冷得慌。
她一下子觉着用对帝翎男扮女装的原谅来换退婚书不太地道,所以他醒之后,她愿意跟他恢复往日的交谈,希望能够找到更好的方法,跟帝翎解除婚约。
然而在婚约解除之前,缪梨这个名义上的未婚夫,将要见到另一个名义上的未婚夫。
她甚至能够想象帝翎跟世岁见面的情景,先是装模作样地互相问候,等话渐渐多起来,难免谈到各国的情况,谈到各国的情况,难保不会谈到魔王自己身上,有没有娶妻生子,要不要联姻,诸如此类。
然后世岁说:“不必,我已经有个未婚妻,叫缪梨。”
帝翎说:“我的未婚妻也叫缪梨。”
嘭,魔界大爆炸,缪梨大爆炸。
她这个被迫当的海王会淹死在藏龙卧虎的鱼塘里,好的结果是这两个未婚夫一气之下全退了她的婚,坏的结果,三国混战,生灵涂炭。
缪梨莫名地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她越想,越觉得这是一场醒不来的噩梦。
缪梨心乱如麻,一时想不到阻止这件事情发生的好方法,站起身要走,被帝翎拉住袖子。
“梨梨,再陪陪我。”缪梨出神的工夫,帝翎自己把自己拾掇整齐,金灿灿的长发编成辫,拢在颈边,虽然如此,还是英姿勃发,一点儿女气也没有。
他扮女的的时候,又几乎媚到骨子里。
这个可怕的家伙。
“今天在王宫玩吧,托托想你给他念书。”提到托托,帝翎眼底晦暗,为留下缪梨,到底还是提了他,“晚上睡在王宫。从今往后,王宫跟外头的宅邸,你想住哪一处就住哪一处,住腻了我再给你盖新房子。”
他后边说的话,缪梨全没听进去。她只听到一个今天留在王宫,当即爽快答应:“可以。”
离帝翎近一些,才好想让他避开世岁的办法。
缪梨心神不宁了大半日,等夜幕降临,她才知道所有的绞尽脑汁都是徒劳,命运早在暗中规定好了行进的路线。
她跟帝翎提解除婚约,系统并非没有惩罚,不是不罚,而是时候未到。
今晚晚上,它降临了。
与上一次的发烧不同,这次是更为严重的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