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蔡打定主意,便想先哄住她们。
他一脸懊悔地道:“是我们的错。我们千不该万不该听祖父的话,将所有家产变卖了南下。这些年我们过得也不好,四处躲避不说,还被流民抢走了钱财,十年间我们惶惶不可终日,没有哪天不在后悔。”
钟起渊似笑非笑地道:“舒老头的演技可是比你好多了,你还是太年轻了,演技需要再雕琢。”
舒蔡的脸色一僵,心里暗恼,钟起渊小时候就不好糊弄,现在岂不是成精了?!
他道:“祖父欠的债我们会还,我这就回家,让阿耶和叔叔们将田地都变卖了,折成现钱还给你。”
他说完,小心翼翼地觑了钟起渊一眼,见她没什么反对的意思,便连忙开溜了。
钟初鸢回过神,问:“姐姐,就这么放他离开好么?”
“他们在这儿有田地资产,不会再轻易举家搬迁的。”
“可他们会乖乖还钱吗?”
“肯定不会,或许还会想办法让我们无法离开这里。”
钟初鸢心中一紧:“那为何还要放虎归山?”
钟起渊反问她:“如果你是舒家人,你会怎么做?”
钟初鸢嫌弃道:“我才不会像舒家人那么缺德呢!”
“假设你是舒家人,你是乖乖认命,还是会殊死一搏?”
钟初鸢低头沉思了会儿,道:“我如果是他,会跟债主说一定还钱,然后将家中所有值钱的东西都交给对方,等对方走了,立马去报官,说家里遭贼了。如此一来,对方手中没有欠款,又是戴罪之身,哪怕揭发我是逃犯,可信度也不高。”
“这是下策,因为如果遇到英明的官员,对方只需派人去核查彼此的身份,便可证明真伪。”
钟初鸢又道:“那就,悄悄杀掉对方。先稳住对方,待对方掉以轻心,再干掉他们,毕竟只是云游道人,哪怕失踪了也无人会在意。”
“这是中策,需要心狠手辣之辈才能办得到。但我觉得他不会用这个办法,毕竟,他打不过我们。”
钟初鸢摸摸下巴:“那借刀shā • rén呢?”
“哦?”钟起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一个人打不过,那就两个人一起上,两个人也不行,那就十个人、百个人,总有对方力竭被擒住的时候。而能使唤这么多人,那必须得是当地有名望、有威望、有势力的豪绅。可一般豪绅并不会给面子一个贫农,除非我能拿出足够吸引豪绅出手的利益……”钟初鸢细细地打量钟起渊的脸蛋,“两个如花似玉的娘子被掳进大户人家的后院,想必也不会有人出来伸张正义。”
钟起渊点头:“这是上策。”
钟初鸢恶心道:“可是这种办法太损了,缺德!对方真的干得出来吗?”
“我让你思考‘恶’,就是希望你明白世间有太多毫无人性、突破下限的‘恶’,只有这样,你才不会傻天真。考虑到最坏的结果,才能做万全的准备。且等着吧!”
没等到第二天,钟初鸢便发现舒蔡果然悄悄地跑到了当地一座五进的大宅里头,他出来时,身边还跟着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
他们来到姐妹俩落脚的破道观外。钟起渊刚好在里面打坐,舒蔡与男人趴在破窗口看了好会儿,那男人便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道:“虽然是道士,但这皮相是真的不错,郎君一定会很满意的。”
说完,迈着轻快的步子回到那座大宅里头了。
钟初鸢回想起路上那些被牙侩发卖的妇孺,也是这样被人带着挑剔的眼神打量的。
那可是她姐姐,这些人怎么敢用这种下流污秽的眼神看她姐姐?!
想到这儿,她的心窝处,怒火“噌”地冒了出来,恨不得将舒蔡与那个男人狠狠地打一顿。但强龙不压地头蛇,在对方没动手之前,她不能将事情闹大。
她将这事告诉了钟起渊,道:“我们要不要趁他们来之前离开?”
“三十六计里,逃是最后一计。还没到山穷水尽,为何要逃?”
“那怎么办?”这里已经属于江西观察使的地盘,与宣武节度使之间还隔着一个淮南节度使,纵使知道了她们的身份,这边的官府也不一定会买账。
钟起渊讶异道:“报官啊,舒家人是通缉犯这事,为何要替他们瞒着呢?我昨天就去报官了。”
钟初鸢:“……”
“报官有用吗?万一官府与这儿的豪绅勾结,那不是白忙活?”
钟起渊沉吟片刻,道:“要是报官没用,我们就……逃吧!”
钟初鸢:“……”
所以说到底还是要逃,为何不趁早逃?
当天夜里,破道观便被人盯住了。第二天,她们要出门时,有几个壮汉拦住了她们的去路:“我家郎君请两位道长去做法,请跟我们走。”
“贫道还有要事,容贫道拒绝。”钟起渊道。
昨日过来的大腹便便的男人挤了进来,沉声道:“我家郎君的邀请,容不得你拒绝!”
钟起渊没理他们。男人在乡里横行多年,还从未有人敢无视他,他恼羞成怒,一把出手想抓住钟起渊的手臂,但才伸出手,突然一阵风刮过,剧烈的痛感从手臂传至身体各处,刺激着他的大脑。
他慢慢地反应过来,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臂,当即发出了杀猪一般的惨叫声:“啊——”
钟起渊的动作太快,其余人还未看清楚发生什么事,便被他的惨叫声吓到了。
“林內知,你怎么了?”
“我的手、断了,好疼!”男人疼得鼻涕眼泪横流。
他们难以置信地看着钟起渊,这才看清楚,不知何时,她空荡荡的手多了一把拂尘。想到刚才面前刮起的风,他们忽然明白林內知是怎么受伤的了。
“愣着干什么,快将她们拿下!”林內知叫道。
壮汉们反应过来了,纷纷朝钟起渊冲去。为首的人还未靠近钟起渊,便被身旁闪出的身影给掀翻在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