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初鸢随钟起渊云游至庐山时,曾入一座道观投宿,此观名为昭德观,本是一百多年前的宰相之女李腾空出家修真后的居所,其仙逝后被皇帝赐名“昭德观”。
钟初鸢在李腾空的身上看到了钟起渊的影子,也十分钦佩她,因她身为宰相之女,出身显贵,却舍弃了优渥的生活条件,一心修道、行医救人,可见其品德之可贵。
当然,令钟初鸢羡慕的是她毅然选择自己最想走的道路的洒脱与豁达。
钟初鸢因此隐约有了出家的念头。在她的心目中,那些世俗的欲望也越发淡薄,甚至听闻她父亲已经官居户部尚书后,她也没有丝毫成为豪门贵女的激动之情。
要说她唯一还割舍不下的便只有孟氏了,所以纵使她有出家的念头,却从未向任何人透露。
钟初鸢道:“我若能舍下阿娘出嫁,为何不能选择出家?出家比出嫁自在。”
“可出家苦。”
“出嫁也苦。”
孟氏欲言又止,最后摇头:“罢了,眨眼间你也长大了,主意大,我是说不动你们了。”
“娘,这不是挺好的嘛,我与姐姐都陪在你的身边。”钟初鸢乐观道。
孟氏道:“只怕你阿耶不这么想。”
孟氏当然知道如今魏王挟天子以令诸侯,身为他的左膀右臂,钟造已经官升户部尚书,多的是人巴结他。而他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势与地位,也会采用联姻的方式拉拢势力。
在两个女儿回来之前,他频频来信让她到长安去,因为这时候他才发现“正室外交”的重要性。
如果他知道钟初鸢已经回来,想必又会开始打联姻的主意。
“我可不管他,赶明儿我便到姐姐出家的道观去拜师。”钟初鸢说到这儿,忽然拉着钟起渊的衣袖道,“不如姐姐收我为徒吧!”
钟起渊道:“我不收徒。”
“我已经是半个道士了,收我为徒,我定不会叫姐姐操心。”
“并非人人都要像我这般才叫出家,你自己寻一座山结庐而居,自称居士,也算是出家。”
钟初鸢努嘴,知道钟起渊的提议很好,不过这怕是得等她先将孟氏送走了之后才能办到了。
钟造的手还没伸到眼前,钟初鸢便先按下此事暂且不提。
她回乡后,并没有因此放松懈怠,反而将她这两年游历见闻都记了下来,又整理了不少那些地方特有的草药,以及根据她多年的经验累积所得到的药方。
许是她跟钟起渊早些年总是替妇人们看病,所以等她们云游四方后,这些妇人才发现生活中没有她们不行。等二人回来,乡里的妇人纷纷找上门求医,以至于别的乡民也纷纷跟风求医。
不过钟起渊比起给人看病,更喜欢抱着她那堆作物来研究,因此乡人很快便将二人区分开来:看病找钟初鸢,抓药找钟起渊。
忙碌的钟初鸢只能在空闲之时编纂书籍。
她花了近一年的时间,不断通过临床试验,反复验证药方、药材的药性,最后才编纂完上半部分。
——
云翊也是花了近一年时间才彻底养好身体,让云鼎、云母放心地让他出门远行。
他此番远行是为回乡,除了忙云家的事外,也是为了向钟初鸢表达谢意。
当初他被救治后,云家诚意十足地招待了姐妹俩,又给了诊金,还派人护送她们回乡。在大部分人看来,云家已经报答了她们。可对云翊来说,钟初鸢的救命之恩并没有一笔勾销,因为受病弱的折磨二十多年,只有他才清楚健康的可贵。
因此在云翊的身体可以承受远行的疲惫与艰辛后,他决定要亲自向钟初鸢道谢。
云家的马车从洛阳出发,走走停停了一个月才到达阜县。云翊没有先回家休整,而是径直带着厚礼来到了钟家。
不过他来的不巧,钟初鸢出诊去了,钟家只有孟氏与从宛在。
兄妹俩在钟家重逢,这让云翊有种微妙的感觉,但他也知道妹妹独自在老家的这些年里,一直都是孟氏在照拂她,因此他答谢孟氏母女的理由又多了一条。
孟氏听说了他的来意,笑道:“鸢儿与我说过,之前在洛阳时,云家已经十分厚待她们了,你如今又何须这么客气呢!”
“之前是云家向她们表达谢意,如今是我个人的答谢之举。我知道我的身子差,不少医术精湛的郎中也说过,我痊愈的希望渺茫,怕是活不过二十五岁。可她们治好了我,这就好像给予了我第二条命,我怎能不牢记她们的恩情?”
孟氏拗不过云翊,只好让他在此等候钟初鸢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