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桓望殊微微抬眼,举起手中的白玉酒樽,长饮一口,“原是太上忘清境的玄默一族。”
闻言,白屿洲有片刻的怔神。
他能获悉这样的隐秘,乃是因为他的母亲曾经是玄默一族的族人。
可道尊他,他又是从何处得知的……
难不成,他当真如传言中述历的那般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么?
良久过后,白屿洲才从惊诧中缓过神来,他动了动发麻的右足,连连应是,道:“正是,正是……”
“玄默一族供奉天道,通晓天机,因而避居三清界外的太上忘清境,隐世不出。”
“那位女修,身具神凰血脉,执掌玄冥真焰,乃是玄默一族的天命神女。”
“天命神女乃天道所降,道尊若是想见她……”
话音未落,白屿洲忽然噤了声,他抬起头,小心翼翼地觑了觑桓望殊的脸色。
见一切如常后,他方才斟酌字词,继续说下去,“虽说太上忘清境从未有接待外客的先例,但若是道尊亲去,或许……”
“天命?”
桓望殊掀了掀眼皮,轻嗤一声,不以为然地说道:“那不过是弱者为其之无能与懒怠,想出来的托词罢了。”
“这……”
这是他怎么想也想不到的答复,白屿洲霎时语结,他杵在原地,愣了好半响后,才干巴巴地问道:“那……道尊作何想?”
桓望殊举起手中的白玉酒樽,遥遥地朝侧上方的殿内长梁作了个相邀的动作。
他漫不经心地看着长梁上雕着的瑞兽,目光却好似穿过了那些瑞兽的眼睛,直直地飘到了万里之外的虚空中。
天道?天命?
呵,他从不信命。
桓望殊抬起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转动酒樽,“这世上没有天命。”
他微微勾唇,淡淡地说道:“吾命由吾不由天。”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声音铿锵有力,完全不似平日里那般低沉、沙哑。
眼见桓望殊以那般浑不在意的姿态,以那般平淡的语气,否定了天命的存在,甚至还隐隐有取天道而代之的架势,白屿洲心下大骇,当即惊出了一身冷汗。
若说出那句话的是其他人,震惊之余,他恐怕会斥责上一句大逆不道。
可若否定天命的人是道尊,他竟觉得那也不是不可能……
下一瞬,万里之外的虚空中,毫无征兆地生出了几道粗长的惊雷。
通身缠绕着亮紫色的电光,惊雷一经生成,便接连发出几声轰隆的巨响,毋庸置疑,其中蕴藏着一股毁天灭地的力量。
震天的轰声中,那几道雷电以排山倒海之威朝太宸殿的方向劈了下来,大有不踏平太宸殿不罢休的意思。
殿内的光线突然暗沉下来,白屿洲虽不明所以,却在心中产生了一种本能的畏惧。
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抬手揪住心口的衣襟,一面瞧桓望殊的脸色,一面小心翼翼地询问道:“道尊?”
桓望殊抬起手,将白玉酒樽举到唇边,不紧不慢地饮了一口,“无事。”
也的确是无事。
那几道雷电看似来势浩大,无可抵挡,却偏偏在元极仙府外,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拦住了。
惊雷厉声咆哮,紫电猛然闪烁,却始终破不开前方的那道屏障,如此几度全然无效的进攻后,其间蕴藏的那股毁灭之力便渐渐消散了。
威力荡然无存,雷电竟如同几条小蛇一般,匍匐在护府屏障上,左右扭动,不甘心地嘶嘶作响,最后也散去了。
“那个神女,”
眼前骤然浮现出一个如梦魇般始终压在他心头的场景,桓望殊微蹙长眉,敛起了双眸,“她叫什么?”
尽管那几道看不见的雷电已经消散,身处太宸殿内的白屿洲,却依然觉得有些心悸,他捂着心口,站在阶下,后背的里衣早已被冷汗浸透。
虽然想不明白桓望殊怎么会突然关心起天命神女的名讳来,但他还是秉承着毫无保留的诚恳的态度,作出了回答,“这……臣却是不知。”
这是个意料之中的答案,桓望殊颔首,淡淡地应了声,“嗯。”
紧接着,他微微偏头,侧目望向斜前方竖立的那根浮雕祥禽瑞兽纹白玉长柱,盯着柱体上雕刻的衔珠立状鸾鸟纹,他的目光渐渐放空,仿佛是正在回想什么。
须臾之后,他动了动唇瓣,发出一道轻不可闻的声音。
“曦仪。”
*
桓望殊离去后,小虞的世界便陷入了一片冰冷的黑暗之中,四周的时间停滞不前,她的意识在无尽的痛楚中浮沉。
直到一个微微颤动的柔和女声在她的耳畔悠悠响起,将她的神魂从混沌中唤回来。
“夫人……”
“夫人……”
苏莳衣半跪在小虞的身前,抬掌凝出一团温和如水的灵力,她是水灵根的修士,能够使用水灵力中蕴含的治愈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