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春轩得了赏赐一事,很快就传遍后宫。
朝阳宫,何修仪失手摔碎一套杯盏,周旁宫女瑟瑟地躬身,殿内气氛压抑得让她们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半晌,何修仪抬头,阴冷地朝颐和宫的方向看去,话音中是遮掩不住的厌恶:
“狐媚子!”
宫女琉玥大着胆子靠近,小心翼翼地开口:
“娘娘息怒,皇上会赏赐顾才人,应该只是为了弥补昨日。”
昨日发生了什么事,她们都心知肚明,然而这句话却安抚不了何修仪,她扯唇冷笑一声:
“这些年,淑妃截宠的次数还少吗?偏生她就和旁人不同,需得弥补?!”
琉玥哑声,根本不知该如何接这话。
这能不能得皇上眼,皆看个人本事,顾才人能做到让皇上无视一群人,陪她回去用膳午休,这也是顾才人的能耐。
琉玥自幼伺候娘娘,陪着她入王府,后又入宫,心中自然清楚,娘娘为何那么厌恶顾才人。
琉玥对娘娘这副模样有些怵怕,低低地唤何修仪:
“娘娘……”
这一声似乎唤回了何修仪的理智,她倏地回神,紧紧攥着手帕,脸上的神色不断变化,半晌,才归于平静,她努力压下因顾晗带来的情绪汹涌,堪堪冷静自持道:
“都下去吧。”
琉玥不愿走,但何修仪只想独自一个人待着。
三步一回头地退出主殿,琉玥抬头看了看天,她心中低低地叹了一声,荣阳侯府向来不会送嫡女入宫,怎得这次,顾才人就会入宫了呢?
偏殿传来些许动静,琉玥侧头看过去,就见容宝林刚从外面回来,脚步都很轻快,似察觉到她的视线,容宝林朝这边瞥过来一眼,然后就转过头,加快脚步地回了殿内。
琉玥烦躁地揉了揉额间,真不知当初皇后如何安排的宫殿,容宝林和顾才人交好,却偏生住进了朝阳宫,依着娘娘对顾才人的厌恶,岂有容宝林的好日子过?!
新妃入宫,这后宫局势是否会有变化,琉玥不知,但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朝阳宫的天要变了。
顾晗还不知晓,这后宫中有一个人对她厌恶到了骨子中,她正看着刘安送来的赏赐,螺子黛和凝脂膏,静静躺在锦盒中。
一旁小方子脸上的笑就一直没有停过:
“主子,这螺子黛极为难得,今年也就只有皇后娘娘和淑妃娘娘得了两袋,可见,皇上对主子还是上心的。”
顾晗脸上适当地露出羞赧,但这话,她只听听就罢了,并未进心中。
若当真对她有一分上心,昨日又岂会轻易被淑妃截走?
将锦盒推到一旁,让玖思仔细收好,顾晗脸上的笑才浅淡了些许,小方子察觉不对劲,挥手让宫人退下,殿内只留了主子亲近的三人。
顾晗没阻止他,细眉轻拢着,攀了些许疑问:
“你对何修仪,可有了解?”
小方子一愣,他想过主子会问什么,但如何也没有想到主子居然会问到何修仪,他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才迟疑地说:
“奴才对朝阳宫也不知多少,但何修仪向来不参与后宫争斗,明明是一宫主位,却比旁人都要来得安静。”
说何修仪默默无闻,倒也不对,宫中只有那么几个一宫主位,这何修仪就占了其一。
可她也的确不耐邀宠,很少作幺蛾子,让宫中人大部分情况下都会忽视了她。
顾晗不着痕迹地拧了下眉,若小方子说得没错,那她倒是理解了何修仪一开始对容玲的态度,她既无意于后宫争斗,自然也不耐应付容玲。
至于之后,何修仪对容玲的态度转变,就全然是针对她了。
顾晗百思不得其解,她与何修仪素昧相识,饶是进宫前,她甚至都未听说过何修仪这号人,她们年龄相差五岁,她尚懵懂时,何修仪就是可以嫁人的年龄了,交际圈也根本不同,她如何就会得罪了这位何修仪?
倏地,顾晗想到什么,眸中情绪一顿。
五岁?
这般的年龄,与其说何修仪会和她有交集怨恨,倒不如说和她长姐会有相识。
长姐长她三岁,和何修仪年龄相仿,但顾晗想破头也想不出,长姐性情温柔,向来不和旁人交恶,什么样的仇恨,才能让何修仪在长姐去世三年后,仍可以将仇恨转移到她身上?
顾晗垂下眼眸,眸中情绪晦涩不明,半晌,她揉了揉额间,放弃了去猜想原由。
原因不重要,重要的是事情结果,既然知晓何修仪对她不怀好意,那就将何修仪放在对立面就好了,这满后宫,迟早大部分皆是敌人,如今只不过是比预料中的早了些罢了。
顾晗刚欲让小方子也退下,就瞥见小方子有些走神的模样,顾晗不动声色地眯了眯眼眸,她倏地想起,适才提到何修仪时,小方子那些许的不自然。
顾晗抬了抬眸,话音仍旧温柔,却无人可以忽视其中情绪的寡淡:
“你与何修仪有旧?”
小方子一惊,立即回神,对上主子的视线,要否认的话堵在喉间,怎么也说不出口。他早就知道主子聪慧敏感,他只是因主子会提起何修仪而太过震惊,一时忘记遮掩情绪,就被主子察觉出不对劲。
半晌,他抹了下额头莫须有的冷汗,渐渐躬身:
“奴才不敢欺骗主子,但与何修仪有旧的人并非奴才,只是奴才一个相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