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文景面有愧色:“本来咱们说好等今年天气回暖了就给你们办,可是人算不如天算,我们家中突然出此变故,若是突然反悔也对你不住,所以就想问问你的意思。欢姐儿近期倒也不是不能出门子,但如果要办就只得是赶在后面一个月之内挑个日子了,因为是在孝期,并且时间仓促的话……婚礼的相关事宜就得从简了。”
祁欢的婚事是件大事,事实上他与杨氏私底下已经不止一次研究过了。
去年杨氏找人看的吉日是在二月下旬和三月初各有一个,就刚好是在祁正钰停灵期间错过了,最近又特意重新找人去看,测出来的结果却是后面连续四十天内的日子都没有特别好的,如果非要矮子里面拔高个儿,就只有一天勉强合适——
三月廿八。
而今天,都已经是三月十七了。
剩下十天多点的时间,加上祁家在孝期,怎么都不可能特别盛大的办了。
杨氏就这么一个女儿,又是从小到大拿命疼的,依着杨氏的意思自是不肯草草的嫁了。
可是两个孩子的年岁在这摆着,再耗上小三年的话,又都有点着急。
何况——
他们家女儿这是高嫁,虽说顾瞻脾气好,对祁欢有求必应,赶上这个茬口了,他一定会体谅,可是这样也确实拖得他太久了,祁文景夫妻俩心里也不很踏实,既觉得对不住他又怕夜长梦多。
所以,夫妻俩也是为着这事儿好一顿的为难纠结。
顾瞻听出了他言语之间的为难,却也不拿乔,直言道:“这事儿我原也是想这两天就过来寻您与侯夫人商量的,总归是死者为大,我们做晚辈的应该秉承孝道,家里出了这等变故,我能理解。而且……我与祁欢之间彼此的情意深厚,私心上也的的确确不想在婚事上敷衍委屈了她。”
言下之意,就是给祁文景吃了颗定心丸,叫他知道即使拖延婚期,自己也会对人家女儿此志不渝,不用担心婚事上会有变故。
祁文景闻言,心里的大石头也就落了地:“那咱们就暂时缓缓,回头等欢姐儿出了孝期,这婚事我们再高高兴兴风风光光的办?”
“嗯!”顾瞻点头同意。
可是这事儿祁欢暂不知情,顾瞻怕她午饭时在饭桌上提出来徒惹尴尬,就顺势起身道:“侯爷如果没有别的事要交代,那晚辈就不耽误你们探讨家务事,先回栖霞园了?”
“好好。”祁文景也没有再拦着他的道理。
顾瞻拱手作揖之后也便转身离开了。
而事实上,祁家三兄弟之间该聊的也聊的差不多,之后也就各自散了,相约晚些时候饭桌上再见。
这边顾瞻回到春雨斋,祁欢已经先他一步回来了,正在帮杨氏对账本打发时间。
听见院子里星罗跟他打招呼的声音,祁欢就抬眸看过来:“你怎么又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会在父亲那等着一起去午饭的席上再见呢。”
顾瞻进屋坐下。
祁欢顺手将桌上新端上来的晚熟柑橘递了一个给他,一边继续埋头对账。
顾瞻将那橘子接过去顺手剥开,剥出来的第一瓣就先递到她唇边。
祁欢没多想的就叼了去,一边道:“我刚才已经吃了两个了,不吃了,你尝尝,挺甜的。”
顾瞻却没吃那橘子,将橘子搁在桌上又顺手抽走她手中账本。
“干嘛?”祁欢手里一空,怔愣之余重新抬眸看向他时就笑了,打趣:“刚才是你不在,我闲着无聊拿出来打发时间的,这种醋你都吃啊?”
说话间,就自觉的挪了个位置,做到顾瞻身边,一把搂住他一只胳膊,笑问:“我父亲刚才找你去是干嘛了啊?”
顾瞻知道祁欢不喜欢别人拐弯抹角的试探她,所以也没打算兜圈子,他刚才回来的一路上都在做心理建设,但这会儿还是先行屏住了呼吸才开口:“是有关我们的婚期,侯爷叫我过去问了我的意见。”
如果他是照着之前商量的要求在热孝期内成亲,现在绝不会是这么一副过分严肃又欲言又止的神情。
祁欢单听他这话茬儿和看表情就立刻知道了结果,一把推开他,蹙眉质问:“我不是跟你说过了不介意热孝期间办事的吗?”
再转念一想——
这事她前后提了两次,可确实,顾瞻是都没有明确表态答应的。
但是明知道她的意思是尽快成亲,顾瞻却还应承了祁文景守孝,祁欢还是生气。
她板起脸来:“谁叫你自作主张的?”
顾瞻自知理亏,就耐着性子解释:“最近没什么宜嫁娶的好日子了,而且仓促筹备,肯定不能各方面完备,这大婚的仪典一生只这一次,草草办了我们都会留遗憾的。”
这个理由,确实可以称为他心中所想,但祁欢就是不高兴。
她拎着裙子,重新转向顾瞻的方向坐下,再次质问:“那后面你准备怎么办?你在京城滞留一年多了,国公爷年事已高,我知道于公于私你在京城都留不住。我原是想着我们尽快完婚,完婚之后我就可名正言顺随你去甘州了。可是现在,我被孝期困着,哪儿也去不了,你是准备自己回去,先把我扔在这是吗?”
二十七个月的孝期,虽然现在已经过去小两个月,可后面也还有足足两年多的时间。
顾瞻不日就要返回西北军中,这事虽然两人之前没聊过,但祁欢猜也猜到了他不可能一直这么无所事事的滞留京城。
她倒是不在意早一天晚一天名正言顺得了他妻子的名分,主要是……
在这个通信不便的时代里,他一走两年,难道还要指望把信使的马腿跑断来来回回的保证他们书信往来吗?
这不是件小事,顾瞻就这么自作主张给定了,祁欢一时的气性上来就哽咽着红了眼眶。
她不爱哭,但可能当真是坠入爱河的女人尤其感性,这情绪一时泛滥上来,更是莫名觉得委屈。
顾瞻预感到了她会不高兴甚至发脾气,却当真未曾想到她反应会是如此剧烈,一时就慌了阵脚,连忙将她揽过来哄:“我就是想要风风光光的娶你,不愿意随便敷衍。而且,就算咱们紧赶着这会儿成了婚,侯夫人能放心叫你跟我一道去边城吗?”
他们提前没聊过成婚以后要怎么过,但祁欢私底下是有自行打算过的——
长期分居指定是不行的,正好平国公府在京城的宅子基本等于闲置,顾家祖孙二人都在西北戍边,她到时候自然是要一并跟去边城的,离得近些就省得消息不通还得成天提心吊胆的惦念。
“只要我想去,我就能去!”祁欢不由的提高了音调,引得带着两个小丫头在外面院里做针线的星罗回头张望。
祁欢一个气不过,起身就过去砰的一下关了门。
她这私底下一直都是个脾气很好的主子,除了对那个居心不良的云芷,可还从没对底下哪个丫头红过脸,这冷不丁却冲着顾世子大喊大叫,还发脾气摔门,登时就将星罗几个看愣了。
星罗见多识广,倒是还好,木香和木蓝两个却是面面相觑,显然是对堂堂顾世子沦为食物链底层的待遇有些不能接受。
屋子里,祁欢再折回去,依旧还是揪着顾瞻不依不饶:“你现在就去跟我父亲他们说,就说你改主意了,我们近期就要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