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的,父亲。他觉得我考不到第一丢人,觉得我没有遗传到他的天赋。”
裴野大概明白了,应该是左不言的父亲望子成龙到病态了,明明自己也就那样,却要要求小孩次次第一,凭什么。
“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和我说一说你过去的生活吗?”
左不言哑着声音,时不时泄出一些泣音,抱着腿把自己蜷起来,控制不住自己的呼吸:“我的父亲和我妈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我跟着父亲长大,小时候,我次次都考第一,父亲让我不要骄傲,要谦逊,我只是比普通孩子稍微认真一些,后来初中,我们班上有个男生很聪明,每次都比我的分高,当我拿着第一个第二名回去的时候,我以为我的父亲会安慰我,但是他没有,他打了我,他说,他就知道我的平庸迟早有一天会无处遁形。我当时很害怕,但是我抱了一丝幻想,想着第二天就好了。谁知道,有那个人的存在后,我再也没有考过第一名,我的父亲对我的态度也越来越差,放学后越来越多的补习班,做不完的试卷和测验,每次考试后他都会打我,他不打脸,只
打我的头,打看不见的地方。我真的很累,但是他从来不管这些,他说既然不够聪明就用勤奋来弥补,时间不够他就让我定闹钟早点起来写试卷,后来我发现三点起来刚好可以完成他每天给我定的额外的任务,我就长期三点起来,每天做完试卷早上给父亲检查完之后,他才让我去学校。就这样,我撑到了初中结束。”
裴野从左不言现在的状态可以看出来,或许初中毕业并不是结束。
果然,左不言接着说:“上了高中,我才发现,噩梦还在继续。那个人还是和我在一个班,碾压着我,永远在我的前面。我习惯了十二点睡觉,三点起床,我的脑海里像是绷了一条看不见的高压线,随时会电击我。其实以前我三点起床去学校不会打瞌睡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来了这里之后,我三点惊醒之后睡不着,去了教室之后就开始困了。”
说着说着,左不言已经泪流满面,裴野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他下床然后上了左不言的床,枕着左不言的枕头,把哭成泪人的左不言隔着被子抱在怀里。
这样的生活方式实在是病态,作为一个需要充足睡眠的正常人,长期只睡三个小时,神经错乱,能考第二名真的已经超级了不起了。
裴野不想追问更多了,他其实很想知道,但他不想左不言沉浸在痛苦的回忆当中。
擦干净左不言脸上的泪,裴野尽量压抑自己的怒气,摸摸左不言柔软的头发,把自己想到的能安抚情绪的动作全部用在左不言身上:“好了,我们不说了,现在你也不是那个万年老二了,你来到了新的学校,你逃离了你父亲的控制,以后会越来越好的,以后就算你考倒数,我都给你鼓掌,在我心里,你很棒的,你超级棒的。”
左不言转头看着裴野,哪怕视线昏暗看不清,他还是倔强的想要看清裴野的眼睛:“我真的很棒吗?”
裴野低头,额头对着左不言的额头轻轻磕了一下,一锤定音,语气笃定,让人信服:“你是最棒的小天鹅。”
裴野话音落,左不言的眼眶就热了,止不住的泪默默流出来,好似要把所有的委屈都流尽。
裴野使劲抱着哭得颤抖的左不言,他试图用这种全方位的包围给左不言安全感。
左不言是个不喜欢哭的人,他认为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在冰冷冷的练习题世界里,只有行动才能解决遇到的困难。可一撞上热情似火的裴野,他的眼泪便淹成海。
裴野是他第一个纯粹的朋友,不是用成绩交来的,不是为了扒开他伤口来的,就只是为了交朋友来的。
见左不言的泪意有停不下来的趋势,裴野意识到不能放任他哭下去了,不然真就哭晕厥过去了。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左不言哭到不能自已,强行压抑抽搐感:“好。”
“我小学的时候成绩也不好,语文尤其不好,我超级讨厌写作文,我编不出来合情合理又煽情的故事,但是有没有办法,不写作文就没有分,于是后来我就决定,每次写作文我都往一个人身上或者一件事上面发散,这样最后总能绕回来,但是写了几次作文之后,聪明的我就被请了家长。”
左不言的注意力渐渐被裴野的故事吸引:“为什么呀?”
“对呀,为什么呀?当时聪明的我可纳闷了,我都把作文写了,怎么还要请家长。后来我和我妈,还有被我求来保我小命的表哥一起进了办公室。语文老师对我妈说,请家长的原因是因为我写日记不按要求,我妈问,是格式不对吗?还是字数不够?语文老师说,是因为内容不真实。我当时可气愤了,双手叉腰和老师据以力争,我说我写的都是真实的。语文老师当时都被我给唬住了,她见我一点不心虚,就半信半疑和我妈说‘那裴野同学的表哥真了不起’,当时我表哥就在旁边呢,根本没有想到我的作文里他的形象那么高大,他还追问老师,哪里伟大了。你猜老师怎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