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对上一张苍白的脸。
顾千欢脸色绯红,含着水汽的眼睛用力眨了眨,始终看不清来人的样子,他又喃喃地重复一遍:“谁?”
声线软如蜜糖:“让开。”
说着跌跌撞撞地就要离开。
顾风曜一眼看出他的不对劲儿,手掌摸上他的额头,一片滚烫,他猛地沉下脸:“欢欢,你是不是发烧了?”
顾千欢烧得迷迷糊糊,连回答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张了张嘴:“好渴。”
干涩的唇瓣有些发白,舌尖探出唇瓣,轻轻舔-舐:“好渴啊。”
顾风曜正要去拿水,他忽然又说了句。
“药……”
顾千欢还记得买药,咬着下唇,刺痛叫他瞬间清醒。他睁开眼,保持着低垂着头的姿势,男人是蹲在地上的样子,他刚俯下-身,两人视线相对,咫尺距离,仿佛下一刻就要撞上,顾千欢终于看实了男人的面目。
他喃喃低语:“顾风曜。”
念出来才惊觉喉舌干涩生疼,顾千欢漂亮的眉头轻轻蹙紧,看得顾风曜心头一紧,快步从屋里倒出一杯温开水,他递给顾千欢:“欢欢,喝水。”
顾千欢靠着门框,别开脸:“拿走。”
他抗拒的样子叫顾风曜心头一涩,又见他舔舐嘴唇的样子,他眸子暗下来,一手捏住他的下颌:“欢欢,张嘴。”
顾千欢茫然地看他,男人动作太快,烧得迟钝的大脑根本没能反应过来,他微微张开嘴唇,玻璃杯抵着唇瓣,一点一点温热的水灌进去。
他抓住男人手臂,喉结滚动:“不……唔……”
他的抗拒完全没用。
在顾风曜强硬的的姿态下,顾千欢越抗拒越难受,受不了地一挣,温水瞬间洒了出来,大半都流在他领口上,白色衬衣洇湿一半,半透明的衣服底下,是绯红的肌肤。
顾千欢轻咳两声:“别碰我,我要去医院。”
顾风曜拦腰把他抱走:“去什么医院,你这样子走路都困难。”
他把青年放到床上,一面给私人医生打电话,带点退烧药之类的。
顾千欢躺在床上全身都像是陷进去一样,他无意识蹭了蹭绵软的被子,发烧时滚烫的体温让他沁出一头湿粘的汗,微微张着嘴唇,眼珠愣愣地看着上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医生来的空档,顾风曜拉开衣柜拿出一件T恤,湿掉的衣服怎么还能穿,他解开扣子,下一刻,被顾千欢拍了一巴掌,偏了偏脸,顾风曜没有丝毫不耐和怒意,柔声轻哄他:“欢欢,别动,你衣服湿了要换。”
顾千欢歪了歪头,烧得太厉害,他竟然看见了重影:“滚开,我不要见你!”
“混蛋!骗子!”
他趴在被子上,声音渐渐消失,顾风曜眉心紧蹙,一股没由来的心慌叫他措手不及,翻开青年,却看见顾千欢满脸泪痕,通红的眼眶泪光闪烁,他一下子乱了阵脚:“欢欢,我混蛋,我骗子,你别哭了,别哭……”
顾千欢眨了眨眼,泪水大颗大颗掉下来,若是平时,他怎么都不会这么做,可现在他生病了,生病的人本就比平常脆弱,一直积压在心底的情绪都随着泪水发泄出来。
他攥紧领口,指尖捏得发白,无声地哭,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沿着颊边滚落。
顾风曜擦都来不及,心里揪成一团,怎么会有那么多的眼泪,那么多的泪水,轻轻揽住青年肩膀,笨拙地搜肠刮肚,想尽办法哄他。
要是有用顾千欢就不是顾千欢。
他也不会是顾风曜的克星。
顾风曜没办法,利落地脱下顾千欢身上的衬衣,看见青年骨肉匀称,白皙的肌肤欺霜赛雪,透着玫瑰般的薄粉,这点粉意又似雪山簇拥的一点烂漫。
顾风曜压抑内心的情绪,换了个姿势,像是套麻袋一样快速把T恤套上,不敢再看他一眼。
可那印象却深深地刻进脑子里。
顾千欢气极,一口咬上男人手腕,力道发狠,仿佛一瞬间抽调了全身力气,顾风曜闷哼一声,一动不动地任由他咬,空出来的那只手轻轻抚摸青年后背,像是在哄一只高傲的猫,语气轻轻:“欢欢,你好点了吗?”
“我想回家……”顾千欢看也不看他,低垂着头,露出一只小小的发旋,因为刚才,一撮卷卷上翘的呆毛摇动着:“我想回家……爸爸妈妈……欢欢想回家……”
顾风曜怔在原地,心口堵着,一阵一阵地疼喘不过气,他弓起腰,从心脏处传来的绞痛叫人几近窒息:“欢欢,我会陪着你,我会陪着你的。”
顾千欢挣开他的手,呜咽恸哭:“混蛋!你混蛋,为什么……为什么要打碎它……啊……”
那是爸爸妈妈留给他的唯一遗物啊。
承载他十多年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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