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台实习工资每月3800,我给你干了两个月,就是7600,除了这7600,前年八月到今年八月,正好两年,你每月还需支付我500块钱的精神损失费,12个月加起来就是12000,共计……”
方简偏头思忖片刻,突然卡壳,竖起一根手指,“你等等。”她转身回房,要找手机用计算器,小莱贴在门边,已经帮她算好了,低声:“共计19600!”
方简脚步一转,再次来到方纯面前,“共计19800,我给你打个折,你给我两万块就行了。”
方纯惊呆,“精神损失费就算了,你这打的是什么折?”
“我就问你给不给。”她连借口都懒得想了,摆明了要讹人。
“如果我说不呢?”方纯还是笑眯眯的。
方简说:“那我只能把你的包拿去卖了抵债,我也不知道哪些包值钱哪些不值钱,只能随便拿了,如果恰好拿到什么限量款,你可不要怪我呀。”
方纯:“……我现在就转给你。”
转账记录亮给她看,方纯说:“满意了吧。”
方简傻笑,“谢谢姐姐。”
“你现在倒是嘴甜。”
方简往前一步,像小时候那样牵着她衣角,侧身挡住卧室门的方向,小小声,“上次我那样凶你,是我不对,姐姐,对不起。”
公司楼下咖啡厅吵那一架,方纯也反思了很多,她谅解地笑一下,揉揉她发顶,“没关系的,我们是姐妹嘛,谁家姐妹不是从小吵到大,我也有错,也谢谢你能原谅我。”
“姐姐,我爱你。”
“我也爱你。”方纯笑。
“那我回房间了。”
方简刚一回头,发现爸爸就站在楼梯边上,背着两只手,不知这样看了她多久。她下意识贴墙站好,脊背挺得直直,像小时候被罚站军姿。
“爸爸。”方简声音都虚了。
她手贴到裤缝才想起来,洗完澡就换了外衣外裤,爸爸是当过侦察兵的,完了,怕是露馅了。
方正点点头算是答应,从她身边走过,倒也没说什么,只叮嘱她早点休息,方简忙不迭答应,赶紧溜回房间。
“我爸爸刚刚一直在看我。”方简坐在床边,握着小莱的手,惊魂未定。
“看你一眼就把你吓成这样?”
方简脸都白了,“我有不好的预感。”
小莱搂住她肩膀,晃晃,“别瞎想了,看看你就把你吓成这样,你也太胆小了……实在不行趁他们睡着我们偷偷离开,四五点钟这样,行吗?”
她心跳很快,真恨不得现在就插上翅膀飞出去,却别无他法,只能听从小莱的建议。
行李收拾好,定了凌晨四点的闹钟,二人相拥睡去,闹钟到点响,两人片刻不敢耽搁地爬起来洗漱好,方简坐在书桌边,按小莱的建议写一封告别信。
不愿当面告别,总得留下两句话,照小莱的话说:逃家归逃家,不能一声不吭,伤了老人家的心。
——爸爸妈妈,我真的长大了,我想试着自己一个人生活,你们不要担心我,我会努力的,也会经常回来看你们的。
这是小莱让写的,方简绝写不出这么腻歪的话,她在父母面前从不撒娇。
信写完放在门口餐桌上,她们提起行李箱准备离开,方简一拉门,不动,心里“咯噔”一下,完了。
“怎么了?开门呀。”小莱轻轻推她一把。
方简侧身让开,亮出门把手,小莱奇怪看她一眼,伸手拉门,门把手上拧下拧,门就是不开。
她“咦”了一声,“反锁了?”
方简一屁股坐到地上,脸埋进膝盖里。
小莱意识到不对,门很有可能被人从外面锁上了,方简的反应很奇怪。
她在屋子里走一圈,走进卫生间,卷起罗马帘,小窗外装了黑色的防盗窗。她跑到房间另一头,拉开厚重的绒布窗帘,一整面落地窗外同样焊满黑色铁围栏,每根间隔巴掌宽。
“别墅里也装防盗窗?”在楼下的时候,明明没看到哪个房间装防盗窗,为什么只要方简的房间装。
现在好了,门从外面一锁,里面成了间牢房。
“是谁锁了门?”小莱不信邪,一遍遍拧,眼睛贴在门缝里,又有了新发现,房门还不是一般的钥匙锁,门外钉了铁片,铁片上挂一把老式铜锁,你就算从里面把门锁砸烂了也打不开,木门厚度相当可观,想开门除非房间里有电锯。
小莱什么都明白了,她们被关起来了,准确一点说,是方简被关起来了,这把锁不是今天才出现的,它从来就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把你关起来?你爸妈竟然把你关起来了?!”小莱不可置信,这超出她常规理解范畴了。
方简抬起头,眼泪在灰色卫衣袖口晕湿一大块,小莱跪倒在地毯上,手背为她抹去脸颊泪痕,“怎么会这样啊,怎么会关着你啊。”
方简不说话,只是“呜呜呜”地哭,问她什么也不说,一面哭一面摇头。
小莱再一次来到那扇木前,这次的发现是门上数不清的凹伤划痕,说明方简已经不是第一次被关起来。
“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关着人。”小莱对着门说,抚摸着门上新旧不一的伤痕。
方简躺在地毯上蜷成一只虾,美梦将要破碎,她哭得天都塌了。
“你不要哭了,看我的。”她满屋转悠,寻找趁手的工具,“这有什么好哭的,不就是一扇门,我试试能不能砸开!”
方简泪眼婆娑抬起头,看见小莱正在研究书桌椅,两手握着椅背掂分量。
“不要!”方简扑上去抱住她,“不要砸,你走吧,我不跟你走了,你自己走吧,我不能出去了。”
“为什么?”小莱不懂,“你又不是犯人,他们为什么把你关起来啊,你不要怕,我会帮你的,我可以带你一起走。”
“我真的走不了,我马上就……总之,我不行,你自己走吧。”方简松开她的手,双手握拳用力捶门,“我不走了,我哪里也不去了,你们开开门,放她出去吧。爸爸妈妈,我错了,我不该不听话,你们放她走吧……”
小莱呆呆站在原地,真的看不懂了。
凌晨五点,别墅几个卧室的灯都亮了,为了防止方简夜间发病逃家,在她入睡后,卧室门常常都是锁起来的,方正六点起床出门锻炼时再顺路把门打开。
很多时候她都发现不了,发现也没觉得有什么,她习惯了。有一阵她病得很厉害,犯了梦游症,夜里打开房门跑出去,小区里的保安发现了她,才使她没有跑到外面马路上。
第二天方正就在门外装了锁,谷映兰摸着她的头说:“加锁是为了你好,万一下次再发病跑出去,摔倒了,遇见坏人了怎么办?”
方简乖乖点头,她从来不会公然违抗父母,不看监控,她都不知道夜里光脚在小区里跑来跑去那个人是自己。
安防盗窗也是防她跳楼、逃家,今年症状较往年已经好了很多,方正有一阵子没锁她,她几乎都快忘了门外那把小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