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京的春日短暂,不过街头巷尾倒是恢复了盎然绿意,一扫之前的枯败模样。
隋愿起身后,看到珠玉正在指挥丫头们收拾衣裳,夏日来的很快,那些厚衣裳被子都要收起来。
至于顾之恒早就走了,他每天上朝前还要去看看小山。
她本来也想去,只不过顾之恒说去得多了容易暴露,等小山伤好了,大家再见。
隋愿觉得也是,小山本就是捡条命回来,若是疏漏了,恐怕真的很难收场。
她今日要去义馆帮裴宁处理事情,自从那个娘娘庙开始修筑以后,她对这项事业的热情空前高涨。
如今隋卞也在义馆忙碌,她顺便带着孩子去见见,隋卞现在整日被隋家那群人拖着,不敢跟自己联系。
不过明静去找豆豆玩儿了,她只能单独带上明睿,又拿上好酒好菜出发。
隋卞正兴致勃勃的跟人讨论这次春耕收尾的事儿,见女儿跟外孙子来了,立刻笑着停下了。
“明睿来看外公啦,你姐姐呢?这次县试考得不错……”他又看向女儿,“说了不用送饭,怎么还送?”
隋愿才不搭理他,径直去摆好酒菜,“您就是犟,叫您去侯府非不去,跟大伯二伯他们挤那么小的院子,您能习惯?”
隋卞瞪她:“这才哪到哪?我从前在外风餐露宿都能行,隋家和先帝有牵扯,再加上你大姐姐跟那个孩子,本就敏感,没被清算就不错了,你还想连累你呀?”
“您又没参与进去,今上是知道的。”隋愿也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叹了口气,“您既然来了这,那就别再想着回去了,大伯二伯会想明白的。”
隋卞摇头长叹,想起自己两个哥哥,“还早着呢。”
义馆的事儿多且杂乱,还有不少女子帮忙。
隋愿正忙着呢,就听到珠玉在外头喊,“夫人,夫人……”
珠玉满脸焦急,凑到隋愿耳边,“夫人,不好了,府里派人过来,说是小姐把安阳伯府的人给揍了。”
隋愿捏着笔的手一抖,一滴墨落在了纸上,她叹了口气,“侯爷那差人去禀报了吗?这事儿,让侯爷去管吧。”
她就知道,不能放那丫头出去,果然又打架了,恍惚想起,安阳伯府,不正是齐卫他们家么?
到了傍晚,隋愿回去后,顾之恒父女俩还没回来呢。
她安安稳稳地泡了个热水澡,等顾之恒回来,正穿衣裳,外头就响起顾之恒沉稳的声音。
“备水。”
隋愿听到他进了湢室,笑着回头:“你那宝贝女儿又干什么了?”
顾之恒捏了捏眉心,走到隋愿身后,将她揽进怀里,在她光洁的肩头落下一吻。
他长长叹了口气,“这丫头,现在是越来越难管教了。”
原来今天顾明静和豆豆在街上闲逛,碰巧遇到周珊和周勋也在,四人往日一向不对付,顾明静看中了一个小玩意,不知怎么回事就争抢起来。
结果被玉京的世家纨绔看到了这一幕,给狠狠嘲笑了一顿。
顾明静向来不受委屈,双方约了一架,明静一个人就打翻了那一堆人,据说周勋和豆豆还在一边摇旗呐喊。
隋愿听的直摇头。
这也是现在的一个问题,玉京勋贵对宁安来的新贵十分瞧不上,觉得除了玉京其他的地方都是乡下人,尤其是顾之恒从底层爬上来的,职位再高,其实也不太瞧的上眼。
安阳伯府齐家算是玉京比较老派的世家,这次清算齐家并不在列,无功无过的世家不多,齐家这次安然无恙,也算安阳伯不傻。
隋愿软倒在他怀里,娇笑道:“那还不是你惯的,你这宝贝女儿现在大概是鲜有敌手。”
顾之恒胸膛震动,闷笑起来,“至少咱们不担心她以后会挨打了。”
“她不打别人我就阿弥陀佛了。”她有些好奇,“那个周珊现在安静的很,怎么又跟明静吵起来了?还是为了一个小玩意?咱们明静也不至于吧。”
顾之恒耸耸肩,不太在意的道:“女孩子总有些莫名其妙的脾气,咱们明静也一样嘛,你明天可别说她,我好不容易哄完她。”
隋愿白了他一眼,也不太在意这件事。
不过玉京慢慢地多了些闲话,说是宁安侯府嫡女是个力大无比的母老虎,倒是安王周勤的嫡女美貌又温柔,尽显贵女姿仪。
隋愿也听到过,可这时候顾庭山醒了,压根就没空搭理,只是顾庭山伤口还未好全,不适合奔波,暂且还是只能留在玉京。
“我能去看看他吗?”她还是有些担心,这次若不是小山挺身而出,她们一家子可不会这么轻松,“小山性子孤僻,又逢剧变,憋久了可不好。”
顾之恒拉住了她,柔声倒:“别着急,他现在还在修养,等他伤好了,我就带他来见你。”
他这次去看顾庭山的时候,特意带了隋愿亲手做的香料。
“这是阿愿亲手做的香,唤做情人香。”
顾之恒笨手笨脚地燃香,三足螭兽小鼎里烟气袅袅,室内很快淡香萦绕。
他看向榻上的顾庭山,温声道:“小山,阿愿想见见你,她很感激你。”
顾庭山此时躺在榻上,脸上表情了无生气,难得的清醒,也只是呆呆地看着窗外。
“顾大哥,其实,你不该冒这样大的风险救我。”
顾之恒摇摇头:“你也算是帮了我,更是帮了那些兄弟,你也不该背着这样的声名去死,我力所能及,自然要救。”
顾庭山一双幽深的眸子望向顾之恒,看他没有丝毫不甘愿,一双眼满是真诚,眼里渐渐露出一丝痛苦。
他不配被顾之恒救下来,这让他痛恨自己,也越发清醒的感受到自己和顾之恒的差距,可笑他在梦里竟然还想取而代之。
扪心自问,若是那天他没有将刀丢出去,而是顾之恒出了头,他大概不会去花这样多的心思救顾之恒,甚至心底里还会暗自窃喜吧。